樓璨也不知怎麼的,眼淚唰地溢滿了眼眶,心跳像是瘋了似的,完全失了節奏和控制,甚至比剛剛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葉楊來電時跳得還瘋。
和劉紹禹通完電話後,樓璨想了很多,想葉楊沒明白我的意思該怎麼辦?葉楊很傷心又該怎麼辦?如果劉紹禹的感覺沒錯的話,葉楊在生我的氣,是在氣什麼呢?在生我的氣又該怎麼辦呢?除了生氣還有什麼其他情緒嗎?要問嗎?問了然後呢?但如果不問,就這麼不管不顧下去,接下來還會有些什麼“驚喜”呢?葉楊和董烨然的那件事情算什麼性質?這個氛圍,這個姿勢,真的沒有動過什麼心思嗎?沒有更進一步的原因是什麼呢?……
他趴在桌上邊想這些問題邊機械地拿手機在桌上打圈圈,不止一次動了給葉楊打電話的念頭,卻每次都被慫慫的自己勸退。看見震動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葉楊的名字的時候,他激動得連心跳都漏了一拍,傻傻地盯着這個名字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然後像是生怕葉楊等不耐煩挂了,匆匆按下了接聽鍵,根本都來不及想要說什麼,也沒來得及想葉楊打來的目的。
“還管不管我”,他喜歡這句話,像是葉楊很依賴他,想被他管,像是葉楊本就是他的。葉楊說話的聲音從帶着細微顫抖到明顯的哽咽,像因為做錯事情被趕出家門的小貓小狗可憐兮兮地回來小心翼翼地委屈撒嬌、埋怨,聽得樓璨既心疼又心軟又開心,簡直要喜極而泣了。這個笨蛋,真是拿他沒辦法。
“怎麼個不好法?”他強壓着内心的激動和歡喜,溫柔地問。
是因為實在太想這個男人了吧,是因為這幾天心裡實在太苦悶太委屈了吧,是因為這個男人剛剛那句話實在過于溫柔了吧,葉楊的眼裡唰地湧出兩行熱淚。好在他這這會兒沒人,他趕緊擦幹了眼淚,要擱平時,他會立刻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但現在,他很累,不想動,于是隻是簡單地挪去了他們工作區的角落能第一時間看見有沒有人靠近的位置,壓低聲音委屈巴巴地回答道:“腦海裡充斥着各種陰暗刻薄的思想,覺得你們每個人都很壞、很讨厭。”
樓璨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腦海裡不由地浮現了小君抑郁時的樣子。他很緊張,很害怕,手心不自覺地竟已冒出了汗。不會吧……不要啊!!!他強裝鎮定,溫柔地問:“是因為我那天說的那些話嗎?對不起,我很抱歉,可以告訴我是哪一句讓你這樣的嗎?我解釋給你聽。”
“不可以!每一句!”葉楊賭氣地說,氣鼓鼓的,帶着點孩子氣。
樓璨想象着葉楊說這話的樣子,竟莫名有點想笑,又有點無奈,畢竟這家夥什麼都不肯說的話就沒法兒聊了呀,他又不擅長找話題。他略一思忖,溫柔地循循善誘道:“那你剛剛說我們?除了我還有誰呢?”
葉楊立馬說:“還有劉紹禹,”像個跟大人告狀的小孩似的,“還有……”他到嘴邊的“劉紹君”三個字幾乎都要脫口而出了,卻還是及時咽了回去,改口道:“還有你那個……比命還重要的人……”他也不知道事到如今他為什麼還不幹脆撕破臉,扯掉他們虛僞的面具和遮羞布,大概還是不忍心也舍不得吧。
“劉紹禹”?印象中這好像是樓璨第一次聽葉楊直呼劉紹禹的全名,以前都是紹禹哥紹禹哥叫的,看來劉紹禹的感覺果然是對的,是真生氣了。
“為什麼還有劉紹禹呢?他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因為他……”
啊~~~因為他是劉紹君的弟弟!因為他是站在劉紹君那邊的!虧我還一直以為他真的會幫我!騙子!根本就是把我當傻子在耍我呢!氣死我了!!!虧我一直對他那麼客氣!虧我那麼尊敬他!!
可是TMD!這要我怎麼說?!
“反正就是讨厭,你們都很讨厭!”葉楊氣鼓鼓地說。
樓璨突然覺得這個小家夥有點可愛,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對葉楊有這種感覺,也好像是他第一次對葉楊是個比他小四歲的弟弟有了實感,畢竟這個家夥貌似也從來沒把他當比他年長的哥哥看待,在他面前向來沒大沒小的。他突然覺得心裡軟乎乎的,臉上不自覺地挂上了寵溺的笑容。
他順着葉楊的話說:“好吧,他的确挺讨厭的。還有我,我也很讨厭。”
他現在仍然坐在葉楊曾經住過的這間客房的書桌前,透過書桌前的窗戶從斜左方看可以看見遠處那棵充滿回憶的樹,有關于他和劉紹君的回憶,也有關于他和葉楊的,每一個他都很珍惜。他遙望着那棵樹,說:“葉楊,你……如果我告訴你那個人很溫柔、很善良,叫你不要讨厭他,你會很生氣對不對?”
本來已經被樓璨的溫柔融化,所有尖刺、棱角都被撫平了的葉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對!我還會更讨厭他,更讨厭你們!”他越想越氣,不管不顧地罵罵咧咧道,“啊啊啊,樓璨你TMD!氣死我了!我就多餘給你打這電話,再見!”
樓璨:……
“等等!”樓璨連忙叫住了這隻一點就炸的小東西,說,“他生病了,得了抑郁症,因為我的原因。”他決定把事情再說清楚一些了,在事情變得更糟之前。
葉楊直接被這個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炸懵了,震驚得頭皮發麻,目瞪口呆,連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他的腦海裡自動快閃着自釣魚那天開始的回憶,一直以來疑惑不解的問題似乎瞬間豁然開朗了,這段時間樓璨的行為、劉紹禹的行為,甚至連外公的行為,也似乎瞬間都變得合理了,原來……竟然……他甚至覺得樓璨掐他脖子的那幾次沒直接把他掐死算是非常克制了……
他的耳邊是樓璨既慚愧又溫柔的解釋:“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我現在很害怕,我這個人……好像帶着什麼瘟病似的,總是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葉楊,我很擔心你,陰暗、刻薄、偏激、戾氣……這些都不是你,你……可不可以好好的?如果你也……”
這個人這段時間得是承受着什麼樣的心理壓力啊?現在又是抱着什麼樣的決心告訴我這個的呢?
還好,還好沒有拆穿他們。他在心裡一陣慶幸和後怕。
帶着瘟病?白癡!你才不是!
“我不會!”他激動地打斷了樓璨,盡管此刻他的大腦仍舊一片混亂,内心也根本無法平靜。他緊張地咽了咽喉嚨,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我會好好的,你……别怕……”
他突然想起樓璨那晚說的那句話——如果不把他治愈,我沒有辦法開始下一段感情。先前他其實不理解,他雖然爽快地說他接受,他願意等,但其實心裡充滿了怨氣,他覺得這就是樓璨給自己開脫的一個爛借口,爛死了,連冠冕堂皇都談不上。現在,他終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