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來我家》劇組這些天的拍攝仍然是在君禹集團位于市郊的那棟寫字樓裡進行的,不過恐龍再生研究實驗室的場景拍攝已經結束了,現在是綠幕拍攝,直接在這棟樓的一個空置樓層布的景。
葉楊在李制片既羨慕又驚訝又好奇的目光的注視下禮貌得體地從劉紹君手上“搶”走那兩盒盒飯捧在自己手上,然後懷着忐忑的心情跟随劉紹君離開片場,去了頂樓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很大,布置非常簡單,所以顯得很空,不過很幹淨,像是剛打掃過。劉紹君說是他來之前他弟給他安排的地方。說樓下有一個他們君禹旗下的公司,這間辦公室是給他弟備用的,不過因為他弟幾乎不會過來這邊,所以沒怎麼布置,不過會有人定期打掃。
葉楊雖然認真聽着,禮貌回應着,但其實根本無心關注這些,他太緊張太局促太忐忑了。
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昨天,發生在他沖出包廂後,他會非常激動,甚至欣喜若狂。即使是發生在和樓璨的對話後,他也不會像現在這麼不安,反而可能會跟劉紹君吐槽、抱怨、訴苦。順便聊聊往昔,談談心,找找當年的感覺。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了這種心情,而且完全摸不準劉紹君來這一趟的目的。
他猜,經過昨天的事情,劉紹君應該挺……不喜歡他的吧?他很沮喪,很難過,卻又好像……非常平靜,挺無所謂的,畢竟現在他也不需要劉紹君喜歡他了。他隻希望樓璨不要讨厭他,不要不喜歡他,不要放棄他,希望樓璨還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劉紹君自然看出了葉楊的局促,寬慰地笑笑,率先打開了話匣子,說:“對不起,昨天沒認出你。沒想到那個小孩竟然已經長這麼大了。”
葉楊連忙搖頭,說:“沒關系。我那時候還小嘛,現在長開了,沒認出來很正常。”
劉紹君贊同地點頭笑了,說:“嗯,比那時候還好看。”他轉而好奇地問:“你第一眼就認出我了嗎?”
葉楊腼腆地輕輕點了點頭,說:“嗯,不過不太敢相信。你……沒什麼變化,還是很帥,很……幹淨,像個沒有被世俗浸染的學生。”
劉紹君先是一愣,然後又笑了,說:“我本來就還是學生啊,隻是年紀有點大而已。”
葉楊雖然知道劉紹君在開玩笑,仍然又一次連忙搖頭,說:“不大,而且重點不是‘學生’,是前面的形容詞。”他像是有點自慚形穢,轉而難為情地說:“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已經很社會了。”他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有些落寞,垂下眼皮看着他自打開後一口沒吃的盒飯,說:“樓璨也是,很幹淨。”他擡起眼皮深深地凝視着劉紹君,說,“你們倆其實挺像的,給人一種很适合活在童話世界裡的感覺。”
劉紹君有片刻的愣神,他想過很多種他們聊到樓璨的形式,可能是葉楊問他知不知道樓璨在哪,怎麼能找到樓璨,或者他問葉楊對樓璨的感情,或者他問葉楊昨天跟樓璨聊了什麼之類的,總是有個和樓璨相關的切入點的,沒想到葉楊竟在叙舊這一part的時候就猝不及防地提了樓璨,像是根本無心叙舊。他對葉楊突然有了一些改觀,這個人好像……很想樓璨?而且,對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他輕笑一聲,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葉楊實在太着急太心慌了,無心聊其他的,飽含期待殷切地看着劉紹君,說:“他……我找不到他了。”他鼻頭一酸,眼眶唰地紅了,哽咽地說,“外公說他去找自己和解了,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葉楊現在這副樣子在劉紹君看來像個無助的孩子在向他求救似的,令他不由地想起了葉楊當年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不忍、心軟的同時,也替樓璨感到欣慰。
“找自己和解”,這個說法倒是挺妙的,他寬慰地笑笑,說:“我以前也經常找不到他。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經常對他發脾氣,每次一發完脾氣,他就會消失幾天,一兩天,三五天,都有,根本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問他家人也沒人肯說。那時候我不理解,所以每次他出現後我都會更生氣。有一次我們大吵了一架,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消失的那幾天是去修複自己的。”
“修複自己?”葉楊疑惑地重複道。
劉紹君點了點頭,說:“嗯,其實我都現在都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過程,但我猜這個應該是跟外公說的‘找自己和解’同一個意思吧。”他像是想起了不開心的往事,非常落寞地笑了笑,說,“那次他說每次見完我都要花很多時間修複自己。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我那段時間對他有多壞。”
“那次大吵後,他消失了半年。”
半年?!葉楊倒吸了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心裡頓時更恐慌了。
劉紹君繼續道:“半年後,他在我們學校的萬聖節派對上戴着魔鬼面具出現在我面前,我激動得差點瘋了。”他的臉上終于又出現了笑容,看起來溫柔極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天。那天,我好像找到了新的人生意義。”
葉楊想象着那個畫面,竟不由地心跳加速了起來。好美好,好羨慕啊。
“那你們……”
那你們是那時候在一起的嗎?
他原本想這麼問,卻又擔心有點唐突、冒昧。他從劉紹君臉上收回視線,略斟酌了下措辭後說:“我很早就猜到他心裡有個人了,他嘴很嚴,從來沒有主動提過,也從來不肯跟我透露那個人的任何信息,直到最近才勉強說了點,說那個人對他很特别,一輩子都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的那種特别;說要保護那個人,不能讓别人知道那個人同性戀;後來因為無法理解,我變得很沮喪很消極,他迫不得已告訴我那個人得了抑郁症。”
他擡起眼皮看着劉紹君,問:“是你嗎?”
額……雖然答案似乎已經很明顯了,但是……這麼直接嗎?劉紹君一時間竟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承認了。
不過葉楊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幾乎沒給他回答的時間就立刻繼續道:“其實我早就猜到你了,其實很好猜的,從他對你弟的态度就能猜到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段時間你弟對他特别兇特别不客氣,他卻竟然跟個舔狗似的想讨好你弟弟,所以我其實還一度懷疑過他是不是喜歡你弟。”
說到這,也不知是覺得有趣還是難為情,他笑了笑,繼續道:“但我不敢跟他求證,怕一說他就翻臉,畢竟猜到是你的時候,我已經很喜歡他了。”
“昨天看見你的時候,我很激動,也很崩潰。我羨慕過你,嫉妒過你,甚至讨厭過你,也同情過你,結果竟然是你。我第一次那麼希望是我猜錯了。他來找我的時候,我終于沒忍住,跟他求證了,我問他是不是你,他還是不肯說,讓我自己來問你。”
“那你怎麼沒來問?”劉紹君好奇地問。
“我……忘了……”葉楊落寞地說着,自嘲地笑了,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甚至對昨天他離開後我經曆了些什麼都沒有什麼印象了。”
劉紹君又笑了,理解地說:“像丢了魂似的,是嗎?我也有過。”他轉而好奇地問:“那你們是因為那個談崩的?因為他不肯告訴你是不是我?”
葉楊落寞地搖了搖頭,說:“不是。”
“那是什麼?”劉紹君追問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