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握拳。
他才沒有吃醋,他都在修《無情心法》,早就不喜歡師尊了,師尊想收幾個徒弟都和他沒關系。
他隻是不喜歡宋汝洋而已,他根本不在乎江予淮。
“如果是一天前,我會幫你,把你送回家。”
雲知聽見江予淮冷淡的聲音。
“但現在,你應該不是想回家吧?”
宋汝洋顯然是被問住了,他沒想到江予淮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那些陰暗的心思,支吾半天才磕磕絆絆道:
“仙君……你知道的,我、我……不這樣的話我就活不下來,我想活着,我不想變成怪物。”
江予淮的聲音更冷了:“你現在還算是人嗎?”
他難得動了怒,說話時都沒留情面。
雲知第一次見江予淮動怒,整個人抖了一下,宋汝洋顯然也吓了一跳,跪着連着往後退了好幾步。
師尊生氣了。
雲知不敢出聲,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魚,順帶回憶宋汝洋都做了什麼事,居然讓江予淮如此動怒。
他思來想去,反複回憶,隻能猜到大概和那些慘死的靈兔,以及很有可能被宋汝洋害命的那群人有關。
雲知于是更心虛了,總感覺冷漠旁觀的自己也連帶着被江予淮兇了。
“我……”宋汝洋眼神亂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有什麼錯?他隻是想要力量,按照鏡仙的吩咐行事而已。
是跟着他的那群人太蠢,蠢貨在哪裡都活不下去,他隻是提前讓他們抵達死亡的彼岸,他沒錯。
江予淮看着宋汝洋的神色,歎息了一聲:“你走吧,我不殺你,也不會救你,不要讓自己真的變成它們同類。”
“現在丢了它還來得及。”
江予淮說着,指尖一道白光閃過,精準地打中了宋汝洋懷中的銅鏡。
鏡中伥還沒來得及找機會進入結界尋雲知就被打飛了,落在草叢之中,被摔出一長條的裂紋。
宋汝洋慌慌張張地撿了鏡子就跑,完全沒有注意到剛才鏡子摔落的地方,一隻眼睛從地面上睜開,正安靜地看着這一切。
江予淮和雲知一個正要回去,一個全身心地想着要不要離家出走,也沒有發覺。
雲知眼看着江予淮要走,剛準備趕在江予淮前回去收拾行李,就猛地聽到了一陣嗡鳴聲。
“咚——”
“咚——”
又是木魚的敲擊聲。
【你的身份被江予淮發現的話,他也會這麼對待你吧?】
是呢喃的蠱惑,像是在刻意挑撥雲知本就過分敏|感的心弦。
雲知的腳步頓住,四下看了看。
他剛才聽見了什麼聲音嗎?
……不對,剛才沒人說話,他也什麼都沒聽見,那他怎麼突然停住腳步了呢?
方才因為宋汝洋升起的怒火突然熄滅了,因江予淮去見别人而有的那一點點難過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雲知愣了片刻,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始終被自己忽略的事。
他和江予淮之間最嚴重的問題并不是對方愛不愛他,而是他非人類的身份。
江予淮真的很厭惡太虛門上下的怪物,對着還屬于“人類”範疇的宋汝洋也不加辭色。
可他也是怪物,隻是披上了人皮。
江予淮對他的所有縱容都建立在他是人類的基礎上,如果對方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這些縱容、這些情感隻會如同沒有了支撐的空中樓閣一般傾塌。
連師徒都沒得做的那種傾塌。
雲知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渾身濕漉漉的,隻有心底在發涼。
這不就是苦情劇裡最嚴重的那種正道師尊和魔道弟子反目成仇的劇情,隻是他的性質還要更嚴重,從兩道殊途變成了兩種族殊途。
他拿的居然是最慘最慘的那種苦情劇主角劇本嗎?
他的愛情真的好蕭索。
雲知心情低落了下來。
他先江予淮一步回到了小院,躲回了自己的房間裡。
意識到自己似乎才是本體愛情路上最大的阻礙的觸手們也沉默了,委委屈屈地縮在一起。
又不是它們主動選擇當怪物的,它們一直很配合本體,有好好隐藏起來的。
雲知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産生了懷疑。
也許他根本就不應該在重生後來找師尊,上輩子他就已經吃遍了愛情的苦,這輩子又為什麼一定要在師尊身邊強求又重蹈覆轍。
雲知其實是想抱着自己的觸手掉眼淚的,但下一刻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是江予淮,他聲音溫和,與剛才對着宋汝洋的冷淡判若兩人。
“知知,剛才有人來找我,想讓我收他為徒,我拒絕了,我怕你因為我去見别人生悶氣,所以先來和你說。”
“早飯馬上好了,要吃飯嗎?”
是隻對他溫柔的師尊。
但一想到這溫柔是建立在他的謊言上,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像宋汝洋那樣被師尊兇,雲知就特别的難過。
他紅着眼圈,打開房門。
江予淮看着他愣住,而後慌張道:“知知,我真的拒絕了,我先前不是和你說的嗎,我隻想過收你一個人,來太虛門也是為了……”
雲知斂下神色:“我沒有生師尊的氣,師尊不必為了我多費口舌。”
他怎麼會惱江予淮,他就連重生回來的第一想法都是這一世他還想做江予淮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