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唯諾諾的,但眼神确是止不住的貪婪。
“先躲過今天。”宋汝洋晃了晃手中的鏡子,巴掌大的佛像正坐在鏡子正中。
“鏡仙可以用無面佛的部分能力了,它能看見全門派上下的事情,明天太虛門要組織祭祀,和我們上來的那一批人都會死。”
“所以……?”遲疑的聲音傳來。
宋汝洋笑道:“所以,我們也要去參加,把無面佛的祭品搶來給鏡仙。”
有人發出質疑:“我們隻是普通人,就算去了也會被發現,肯定會死的。”
他們雖然不喜歡雲知,但也不至于為了對付雲知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宋汝洋對此并不反駁,轉而道:“太虛門上下有千餘人,那一點點的人被獻給無面佛,又被長老占去大部分好處,剩下的人能分到的微乎其微。”
“但鏡仙不一樣,你們給多少,它就還你們多少,隻要能為鏡仙搶來一個人,你們就有了自保的能力,完全可以逃出生天。”
衆人沉默了下來。
緊接着,記憶變得破碎,雲知看不清了。
這小胖子早就死了,留下的兩魂神志不清,能記得死後這兩三分鐘的事已經算怨氣沖天下的加成了。
雲知看着這團灰色霧氣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若有所思道:
“所以宋汝洋也準備去明天的祭祀?那正好,不用到處找人了,明天一起救了吧。”
很明顯的,宋汝洋壓根沒準備讓他身邊的人活着,隻是把他們當成馬前卒,好自己坐收漁翁之利,明天這群人恐怕兇多吉少。
雲知不在意他們是好是壞,救不救是他的事,和人壞不壞沒關系,更何況他都準備死遁了,怎麼想以後都不會再和這群人扯上關系。
……對哦,明天的祭祀就是一個很好的死遁機會。
雲知眨了眨眼睛。
藏書閣内的空氣實在不好聞,這會兒又快中午了,雲知幹脆出了藏書閣,禦劍往後廚去,想給江予淮再帶點菜回去。
輕車駕熟地拎了兩大塊排骨、一顆圓滾滾的白蘿蔔、十枚土雞蛋外加一顆包菜,雲知在後廚衆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往觀山居的方向禦劍走了。
重又落在了熟悉的山腳下,雲知看着江予淮設下的結界和通向山腰整齊的石子路,有些茫然。
他是想要離開,他已經對江予淮徹底死心了,但離開的機會就這麼突兀地出現,他還是很……沒有準備。
其實按照話本子裡寫的,主角心如死灰死遁過後,另一個主角應該會痛徹心扉,随後滿世界地尋人,悔不當初。
但雲知覺得江予淮不會,他的師尊很厲害也很冷靜,才不會有這麼失态的時候。
自己的離開對于江予淮來說,恐怕隻是漫長的修仙途中的一點插曲罷了。
雲知越想越悲傷,尤其是看見周圍熟悉的景色,更是觸景生情。
竹林叢叢,他小時候曾在這裡迷路,是師尊把他找回來的;
溪水潺潺,他以前不識字,是師尊手把手教他,他們一起在這裡洗筆硯;
檐下燈籠,是他撒嬌說自己怕黑,師尊從此在觀山居時便一直點着燈……哦,這一世沒有了。
但這一世師尊給了他一棵梨花樹,照亮了他的整個院落。
他是被江予淮養大的,雲知不認識外界,但可這裡的一草一木他都認得,全部都是他曾苦澀懵懂的愛戀,也有他長大後求而不得的執着扭曲。
一想到走了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雲知就難過。
其實也不用那麼快離開。
雲知帶着一點僥幸的心理想。
他現在還沒有暴露,而且主要是他還沒還師尊一把劍,雖然他已經絕對不愛江予淮了,但他也不能忘恩負義。
這麼想着,往山上走,雲知第一眼就看見了正坐在院中認真看書的江予淮。
江予淮……
這個名字幾乎随着歲月刻在了他的骨骼裡,一直到準備離開時,雲知才發覺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間都是江予淮的影子。
可是愛師尊真的好難啊,讓師尊愛他更難,他好沒骨氣,明明愛情都這麼苦澀了,還非要留在原地不走。
雲知安靜地走上前,在江予淮驚訝地擡頭看來時,突然道:
“師尊,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怎麼樣?”
江予淮微怔,他對待雲知的問題一向是很認真的,正思考該怎麼回答才不會出錯時,就聽見雲知輕笑一聲:
“我說笑的,師尊,我剛出門查到了一些消息,還帶了些菜回來。”
雲知拎着菜進了廚房,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在明知故問些什麼。
江予淮這一世才剛收他為徒,和他認知不過兩三天,當然不會在意他,會放不下的明明是他。
……這場虐戀情深,一直念念不忘的、苦守着兩世記憶的,分明隻有他一人啊。
無情道真的不能收他嗎,他的愛情真的好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