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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的生活對哈利來說，照樣熱鬧而煩心。

作為魁地奇隊長，他和金妮已經做出了好幾種作戰方案了。但願能夠包括球場上會發生的各種情況。離期末考還有兩個月，赫敏已經開始督促他們進行全面的複習了。雖然哈利感覺完全沒有必要，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讓羅恩和赫敏幫自己盯着馬爾福呢。

是的，哈利始終沒有忘記他的另一個目标：搞清死白鼬在有求必應屋幹什麼。他仍然查看活點地圖，在圖上經常找不到馬爾福，他推測馬爾福有很多時間都待在那間屋裡——他不吃飯嗎？有求必應室裡還有床睡覺嗎？他一個人，除了上課，就整天呆在裡面，這本身就很不正常。

哈利多半是出于習慣，又拐到八樓走廊上，邊走邊看活點地圖。一開始他找不到馬爾福，猜想那小子又去有求必應屋了，然後他看到标着德拉科的鞋印子站在樓下一個男盥洗室裡，旁邊不是克拉布和高爾，而是哭泣的桃金娘。

這是個什麼組合？他一邊低着腦袋盯着那兩個名字一邊往前走，一不小心“哐當”一下腦袋撞在一個盔甲上了。他下意識的“哎呦”一聲，按住腦門子後，才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自己亂叫的嘴。

完了啊，費爾奇要來了！他連忙沖向大理石樓梯，跑到下一層走廊上。他把耳朵貼到盥洗室的門上，但什麼也聽不見。他輕輕地推開了門。

哈利聽見裡面有響動聲，還有嘩嘩的流水聲。他連忙縮在一個洗手台背後隐藏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頭探出來，他看見馬爾福了。

德拉科還穿着白天在馬爾福莊園的白色襯衫——現在成半透明狼狽地黏在身上，袖口上還沾着雷古勒斯殷紅的血。他背對着哈利的方向站着，兩隻手撐進水槽裡，淺金色的腦袋低垂着。

哈利看見他的肩膀劇烈起伏了一下，心中猛然一震——馬爾福在哭。大概是因為他感覺周圍沒有别人，他不管不顧了，哭得很難看，很傷心。眼淚從他蒼白的臉上留下來，不斷滴入黏膩着污垢的水槽裡。

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哈利從來沒有看見過德拉科這樣子哭過……哭得哈利的心都跟着絞痛起來。這是他沒見過的馬爾福。他感覺他快要碎掉了。

“别這樣，”哭泣的桃金娘溫柔的聲音從一個隔間傳了出來。“别這樣……告訴我是什麼事……”

德拉科沒有管她。用冷水淋濕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你當然可以跟我說任何事……沒有人會聽我一個死人的話，沒人會相信我的！他們隻會向我扔書本……看誰先砸中……”哭泣的桃金娘在德拉科身邊繞了一圈。

“那一定很不好受吧。”德拉科悶悶的聲音響起。

桃金娘很輕柔地咯咯咯笑着，安慰地說：“沒人關心我難不難受，但不會比你更糟糕了——說出來，會好受很多呢……反正我又不是人。”

哈利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個卑劣的偷聽者。可是，他不能走，他必須知道——因為無論如何，馬爾福對自己是那麼重要。

他聽見德拉科斷斷續續地，帶着哭腔說：“我不想成為食死徒……可是爸爸為了鳳凰社關進阿茲卡班——他們不知道馬爾福家早就背叛了神秘人了……沒有……沒有辦法，不然…..不然……他要殺了我們全家。”

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哈利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什麼時候的事？其實是有迹象的……那次在天台，德拉科是想跟自己說的來着。

“啊——那真的是太…..太糟糕了。”桃金娘說。

“可是——沒辦法，他給了我任務……我根本不可能完成……他們都知道我完不成……他就是要懲罰馬爾福家，然後，就，就要殺了我了……”德拉科一下子說不下去了，淺金色的腦袋痛苦地顫抖着，胸腔裡發出了撕裂一般的悲鳴。

“我不想要殺人……他讓我殺了鄧布利多！我就做做樣子……我明明控制凱蒂不去碰那個項鍊了……可是她的朋友一定要打開看……我真的不想殺人的……”

“他讓我帶食死徒進入學校……我，我，我就隻能看着同學們回到霍格沃茨，可是……我知道，回來有多麼為危險，可是我隻能看着…...我修不好消失櫃…….”

“他……他懲罰我的教父……就因為他舍不得對我鑽心剜骨……可是我早就習慣了，這些我能承擔的——他流了好多血啊……”

德拉科抽泣着，他語無倫次。沒有光了，他看不見光了……當他看見鴿子傳送了一個來回就變成屍體時，他就想崩潰了。可是媽媽還撐着，雷古勒斯也還撐着，大家都硬挺着——他自己也不能倒下。可是他不敢在家人面前流露出一絲破綻，他不想讓他們再分擔出精力來安慰自己。

他想要抑制住淚水，他學着雷古勒斯教他的方法把頭仰起來。可是真正委屈的時候，沒有淚水是可以忍回去的。他像個孩子一樣趴在水槽上哭泣，因為一旦走出了這個盥洗室，他就要披上西裝，做出堅強的樣子，挂上冷酷無情的臉。隻有這裡才沒有其他人能看見他這個樣子——最狼狽的樣子。

桃金娘不說話了，她看着德拉科一個人啜泣着，她縮進了一個隔間，因為她看見……

“可是，你應該跟我們說……”

德拉科突然被石化了一般，過了會，才抽噎着擡起頭，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他從破鏡子裡看到哈利正在身後看着他。

桃金娘的聲音幽幽地從不知道哪裡傳來：“我早就發現哈利·波特躲在這裡了。”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和我是一邊的！”哈利小心翼翼地向德拉科挪了幾步。

他知道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那個他以為是壞蛋的男孩，一直那麼努力地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奮鬥着……可是自己給他的隻有誤解。

他的腦子來不及去消化德拉科在自己心裡快要被颠覆的形象了，他的心已經率領着他的四肢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因為它真的不忍心讓這個男孩再哭下去了，它要疼得壞掉了。

“你别過來！”德拉科顫抖地扶了一下水槽，亢奮地抽出了魔杖對着哈利。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他感覺自己一定在做夢。誰都可以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可就是不能是哈利。

哈利連忙把雙手的手心朝上翻，示意他自己并沒有拿着魔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可是你已經知道了這些！我決不允許你知道——”德拉科攥緊了魔杖。

“是的，我不想傷害你，我隻是知道了你是無辜的，你不想要害人，你是在和我們一起對抗伏地魔……”哈利焦急而懇切地說。

“一忘皆空！”德拉科對哈利發射出了遺忘咒。

但是哈利躲開了，他飛快地說：“你想讓我忘了這些？馬爾福，你就想讓我繼續誤解你嗎？你讓我什麼也不知道！然後你一個人那麼抑郁地獨自走向深淵……我們可以幫助你。”

“你們不能！”德拉科嘶啞着嗓子，說出來的話都是沙啞的氣音，“如果你們被食死徒抓了，一旦被攝魂取念，就會暴露馬爾福家，還有間諜——你以為我想，你們不懂……”

哈利被噎着了，他頓了一下，才大聲說：“但是我必須知道！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為什麼你不來找我了，你在忙什麼……我隻知道死對頭突然不會笑了，突然不來找我麻煩了，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你的千紙鶴不來找我了，我一點也不習慣！”

德拉科顫抖着，猶豫着，慢慢放下了魔杖。他看着哈利翹起來的頭發，着急地微微發紅的臉……他璀璨的綠色眸子裡倒映出自己狼狽不堪的影子。

他聽見哈利說：“我知道你是傲慢無禮還偏見，但是——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壞！這是一個機會，你至少要給我一個機會重新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