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哈利和德拉科撒腿就跑。

他們經過一幅又一幅肖像，畫中人也跟着他們一起跑，那些戴輪狀皺領、穿馬褲、套铠甲、披鬥篷的男女巫師，亂紛紛地擠進别人的像框，大聲通報着城堡别處的消息。他們跑到這條走廊的盡頭時，整個城堡都在顫抖，一隻巨大的花瓶突然爆裂，從底座炸碎了，于是哈利知道此刻控制城堡的是另一種魔法，比教師和鳳凰社成員的咒語要邪惡得多。

有不少食死徒在他們背後緊追不舍。

有人在喊：“德拉科！你這個叛徒——”

“抓住波特！”

“就知道馬爾福和布萊克是一個德性！要去告訴黑魔王——”

那些食死徒當然沒有機會告訴伏地魔。

德拉科一邊拉着哈利奔跑，一邊回過頭用不可想象的靈敏速度回擊着。身後的食死徒發出了被擊中的慘叫聲……

“昏昏倒地要瞄準頭胸，障礙重重發射的時候要重心低——就算你沒有擊中，餘波也會有攔截的作用。”

“德拉科，你是下不了狠心的——用不可饒恕咒時，想想你愛的人，想想你守護的人……愛比仇恨更有力量，它也可以讓你發射出不可饒恕咒的……不可饒恕咒是要施給不可饒恕的人的……”

這些是雷古勒斯在那個曾經充滿絕望的地下室，手把手教給德拉科的。他現在完全掌握了這些，并應用着這些來守護自己愛的人……

可是他現在不敢去想雷古勒斯。兩個布萊克都喜歡拼命，特别是他們面對的是伏地魔……

有人在朝他們迎面跑來。

納威和六七個其他同學，都戴着耳套，手裡拎着像是大型的盆栽植物。

“是叫起來像德拉科的曼德拉草！”納威沖他們大喊，“我們準備把他們扔到城堡外面去——讓他們嘗嘗滋味！”

“是個好點子！”德拉科說。

納威他們已經跑沒影了，哈利才默默地說：“他怎麼知道城堡外沒有我們的人……”

德拉科一把把哈利攬在身下，在他們的頭頂，一個天窗炸裂了開來，無數的巨型蜘蛛從天窗爬進來。哈利連忙對它們施“霹靂爆炸”咒，炸塌了蜘蛛的入口。

這時，走廊裡響起了一聲堪比曼德拉草的尖叫聲。哈利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德拉科的耳朵——他還以為真是扔錯地方的曼德拉草呢。他們一起看向叫聲的來源。

是一個紅頭發的……羅恩。他指着一個巨型蜘蛛的殘骸大叫：“蜘蛛！蜘蛛！蜘蛛！……”

羅恩和赫敏，兩人懷裡都抱着又大又彎、黃乎乎、髒兮兮的東西，羅恩胳膊底下還夾着一把掃帚。赫敏正對他無語地翻白眼。

“你們倆到底上哪兒去了？”哈利喊道。

“密室。”羅恩說。

“是羅恩，都是羅恩的主意！”赫敏激動得氣喘籲籲，“他記得哈利睡覺時說夢話，就會說蛇佬腔！我們就進去了！”

“這是蛇牙？”德拉科指着他們手中黃乎乎、髒兮兮的東西問。

“是的！”羅恩說。

“你太有才了！”哈利喊道，“那魂器……對，雷爾給我們的魂器……”他蹲在地上，把挂墜盒和冠冕從空間袋裡翻了出來。

在哈利用蛇牙刺穿了挂墜盒和冠冕後，劇烈的疼痛從他的傷疤處漫延開來，他的整個腦袋都要裂開來了。他捂住腦袋呻吟，德拉科抱住他大聲喊哈利。

哈利又看見伏地魔的視野了。他正被雷古勒斯和西裡斯糾纏住了……西裡斯和雷爾都遍體鱗傷，筋疲力竭了。伏地魔感受到了魂器被消滅那種靈魂的空虛感了……一種極其不耐煩的感覺夾雜着憤怒油然而生……

哈利的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到了。他被疼得失去了知覺。

德拉科抱住哈利，給他拼命施着治療咒，想要緩解哈利的疼痛。

“哈利會沒事——”赫敏擔憂地問。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尖叫聲、呐喊聲，還有分明的格鬥聲響徹了整個走廊。弗雷德和珀西後退着出現了，兩人都在跟戴兜帽的蒙面大漢決鬥。

羅恩和赫敏跑上前去相助，一道道強光射向四面八方，跟珀西格鬥的那個人快速後退，他的兜帽滑落了，他們看見他高高的額頭和雜色的頭發。

“你好，部長！”珀西大喊一聲，沖着辛克尼斯幹脆利落地發了個惡咒。

“你在開玩笑，珀西！”弗雷德大叫着，“你真是在開玩笑，珀西……我好像很久沒聽你開玩笑了，自從你——”

這時一道強烈的綠色光芒從城堡外的草地上射出，強大的魔力餘波像是海嘯拔地而起的水牆，狠狠向他們扇來……這不亞于空氣爆炸。餘波都這樣了，他們都不敢想象在戰鬥中心的人會怎麼樣。

在危險似乎暫未來臨的一瞬間，世界被撕裂了。走廊面向草地的牆壁被炸開了，羅恩和赫敏，珀西飛到了空中。德拉科來不及思考，直接把哈利護在了身下，巨大的磚塊狠狠砸在他後背上，淺金色的腦袋上。

長時間的安靜。德拉科抖落掉身上的磚塊，感覺有一雙手在按住他的腦袋。是哈利，那麼大的響聲讓哈利蘇醒了。

“在流血。德拉科，你在流血。”哈利顫抖地說。德拉科淺金色的頭發已經因為血而黏在一起了。

“不要緊。”德拉科把哈利扶起來，珀西、羅恩和赫敏都踉踉跄跄地站起來，五個人一起看向弗雷德，然後不約而同地震驚到張大了嘴巴——

“真是一個天大的玩笑。”弗雷德站在原地呆呆地說，“怕是這輩子運氣都要用在這裡了……”

因為，整面牆都被魔力餘波炸開了，隻有弗雷德的這個位置完完整整沒有被炸開。現在是一堵弗雷德形的牆很突出地立在那裡——因此，它背後的弗雷德剛剛好毫發無傷。

“聽我的，以後千萬别打賭了。”羅恩納納地說。

這時，城堡上空回蕩起了伏地魔冷酷的聲音。

“你們進行了勇敢的抵抗，”那個高亢、冷酷的聲音說，“伏地魔大人知道如何欣賞勇氣。”

“但是你們蒙受了沉重的損失。如果繼續抵抗，你們一個接一個都會死去。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巫師的血，每流一滴都是一種損失和浪費。”

“給你們一個小時，體面地安置死者，治療傷員。”

大家都安靜了。接着是赫敏的尖叫：“哈利！你别聽他的！如果隻有一個小時，我們需要想另外的作戰方案！”

德拉科緊緊抱住了哈利：“哈利，想想雷爾，想想西裡斯，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了，你有家了！缺一個人都不行！”

哈利拼命深呼吸着，德拉科身上青蘋果的味道已經被血腥味取代了。但是他的确冷靜了下來。他把腦袋埋在德拉科的胸口，悶悶地說：“還有納吉尼……”

“好！哈利，我們去殺了納吉尼！”赫敏大聲說。

“然後再去殺了伏地魔！”羅恩堅定地說，“哈利你可以的！”

“哈利……哈利？你想想，看看伏地魔的腦子……納吉尼在哪裡？”德拉科輕輕地說。

這對于哈利來說沒什麼難的了。他隻用努力靜下心來，放空腦子，他很快就看見了——伏地魔在尖叫棚屋，納吉尼盤在鐵籠子裡，斯内普低着頭跪在地上……

哈利和德拉科縮在尖叫棚屋外的陰影裡屏住了呼吸。他們向内看。

尖叫棚屋裡光線昏暗，大蛇安全地待在那個飄浮在半空的星光閃閃的魔法保護球裡，像在水底下一樣扭動、盤繞。

一隻蒼白青灰的、手指修長的手在擺弄一根魔杖。

接着，斯内普說話了：“……主人，他們的抵抗正在瓦解——”

“——這裡面并沒有你的功勞，”伏地魔用他高亢、清晰的聲音說，“西弗勒斯，你雖然是個高明的巫師，但我認為你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用了。我們還差一點就要成功了……還差一點。”

“主人？”斯内普說。

伏地魔舉起老魔杖，細緻優雅地捏在指間，像捏着一根指揮棒：“它對我不管用……因為它臣服于你——是你殺了鄧布利多的，對吧？”

斯内普慘白的嘴唇，低下了頭，動了動：“是的。”

伏地魔用老魔杖猛擊了一下空氣。斯内普毫發未傷，刹那間，他似乎以為自己暫時被豁免了。接着，伏地魔的意圖就清楚了。大蛇的籠子在空中翻滾，斯内普隻發出一聲尖叫，籠子就把他的腦袋和肩膀罩住了，伏地魔用蛇佬腔說話了。

“殺！”

“主人，讓我去找那個男孩，有其他辦法的，讓我去看一眼那個男孩——”

斯内普的聲音驟然消失了。哈利的驚呼憋在了嗓子裡，他喘着氣，看着牆壁一下又一下被攻擊的蛇頭撞擊，鮮血噴灑在牆上……

伏地魔走了，納吉尼跟在他後面。

哈利和德拉科沖進尖叫棚屋。

哈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走近那個垂死的人——他可能是因為斯内普是德拉科敬愛的師長？

可是看見斯内普那張煞白的臉，看見那些手指在努力堵住脖子上噴血的傷口時，哈利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感覺心慌了，他的心髒好難受。他承受不住斯内普漆黑的眼眸裡那種深沉的情感了——

斯内普睜得大大的黑眼睛看見了哈利，他掙紮着想說話。哈利俯下身，斯内普抓住哈利長袍的前襟，把他拉近自己。

“拿……去……拿……去……”銀色的眼淚從他的眼睛裡冒出來，順着黏滿了污血臉流下來。

“瓶子……德拉科，要瓶子……”哈利拉着德拉科的袍子，他的手都是在顫抖的。

德拉科從空間袋裡拿出了瓶子，接下了斯内普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