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也沒說你說錯了,隻是,你們都還小,朝廷的事不是你們現在該議論的。”戚先生指指戚豐,又點了幾個剛剛辯論得十分活躍的學生:“你們随我出來。”
逃過一劫的人全以最快的速度竄回自己的座位,韋仁也回了自己的坐席。
熊大寶同樣坐回自己的坐席,神情沒有之前八卦時那麼靈動,但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多外露的情緒。
韋仁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被那樣說會生氣或者哭呢。”
“先生已經罰他們了。”
韋仁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時沒忍住,撲哧就樂出了聲。
熊大寶以為韋仁在笑他,剛剛的經曆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熊大寶沒好氣地癟嘴:“你也笑我?”
“沒有,就是覺得你這麼想挺好的。”
熊大寶的心情好了些,心頭不免也湧上一點兒委屈:“我看過大夫的,阿母給我找過三個大夫,我吃了好多藥,一點兒不管用。”
以這個時代的大夫數量而言,這個數字已經不少了,看來熊大寶家确實有盡力為他醫治過。
“我家有個大夫,醫術還不錯,你家裡人若是願意,我可以幫你問問他。”
熊大寶很心動,不過想起以往白吃過的那些藥,不免又有些喪氣,問道:“他能治好我嗎?”
“沒有大夫會保證一定能治好病人的病的。”韋仁拉起熊大寶的手腕,細細聽了一會兒,換了手繼續聽,“伸舌頭。”
熊大寶沒多想,直接伸舌頭。
韋仁又問了許多問題,連他晚上尿不尿床都問到了,盡管羞窘,且有的問題熊大寶也答不清楚,但也都盡力回答了。
熊大寶很熟悉這個流程,雖然其他大夫沒韋仁問得這樣仔細,但他明白這些問題都是為了給他治病才問的。
韋仁看着熊大寶圓嘟嘟的腮幫子:“可憐見的,都是樣子貨呀。”
熊大寶沒聽明白,他比較好奇另外一件事,熊大寶眼睛亮晶晶地問道:“韋仁,你會治病啊?”
“我又不是大夫。”他要敢給熊大寶開藥,不提别人,熊大寶他爹媽估計得打上他們家的門,韋仁看看自己的小手,很是無奈。
韋仁隻是無奈,熊大寶卻是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欺騙了,剛剛被嘲笑都沒紅過眼圈兒,這時眼睛裡卻漫上一層水霧。
韋仁連忙安撫:“我先問清楚你的情況,與梅先生說了,他才知道可不可以給你治,再說,要不要找梅先生治病,也要你與你父母決定。”
熊大寶被安撫住了,眨眨眼睛,把眼中的水汽眨掉:“那我回去問問我阿母。”
“不着急,我先問問梅先生。”
“你别忘了啊。”
“不會忘的。”韋仁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最近不行,梅先生最近很忙。”不止梅先生,韋家的大人們都很忙,韋仁也不想這個時候給他們添亂,最重要的是,熊大寶這個不是急症,等等就等等吧,韋仁不甚厚道地想。
韋仁吃了幾天内容相似的瓜,唯一新鮮的消息不過是說皇帝是其母懷孕14個月生下的,傳消息的人大概想說這情況明顯不對,但普通百姓對此事卻并沒有質疑,相反,大家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皇帝受命于天,有些奇異的地方才對嘛。
當然,除了這些源頭信息,其他各種離譜的傳言就沒斷過,韋仁無語的同時,對于造反的消息已經從擔憂轉變成麻木,韋玄成這時也終于歸家,還帶了三個人回來。
韋仁最先見到的是師伯凡願,凡願來韋家自然是受韋玄成之托,給衆人,主要是韋仁,講一講稻子是如何種的。
韋仁看得出來,凡願對于農事十分感興趣,這在讀書人中間不算多見,但也不算稀奇。這時候的讀書人很少有隻研讀經典的,大多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不是那種随便消遣的愛好,是會用心鑽研的那種。比如韋玄成,除了寫詩外,韋玄成還偏愛音律,會親手制琴。
凡願談起種植來也是滔滔不絕,并不因為韋仁年紀小就敷衍他,而且凡願十分細心,不僅講述了稻子的種植方法,還提前将注意事項記在竹簡上,以防韋仁忘記。除此以外,他還特地選了一些更加飽滿的稻種送給韋仁,并承諾,若韋仁遇到不解的地方,可以通過韋玄成給他帶信。
韋仁很感激凡師伯,也頗為驚訝,偷偷問韋玄成:“阿翁,今年還可以種稻子嗎?”萬一以後真的打仗,糧食是很重要的,撥出土地來種不知道能不能種好的稻子是個很冒險的舉動。
韋仁将自己的擔憂說出來,并表明,自己沒有大米飯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韋玄成哭笑不得之餘也很欣慰二兒子的懂事,韋玄成摸着韋仁的頭:“今年家裡不種稻子,不過,你在院子裡種幾桶還是沒問題的。”
韋仁很感動,摟着韋玄成的脖子對他承諾:“阿翁,等我種出稻米,第一碗就給你吃。”
“那說好了,既然你決定要種,就不能半途丢開手。”
韋仁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
凡願隻在韋家留宿一宿就啟程回去曹縣,韋玄成帶回來的另外兩個人則是要常住韋家的——這二人是韋玄成雇來的僮仆,簽了十年僮約。
韋玄成以外的韋家人打量站在正堂中央的姊弟時,神色中都帶着一絲驚訝。不是因為據說身手很不錯的二人實在很年輕——一個20歲,一個13歲,而是,嗯,說得直白些,這二人,一個毀容,一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