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寶:……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塞了一嘴野草,帶着土腥味的苦澀迅速在口腔中蔓延開來,熊大寶下意識就想吐。
韋仁卻是一把捂住熊大寶的嘴,吩咐道:“嚼爛了,别咽。”
熊大寶無法,隻得皺着小臉兒開合牙齒,然後按照韋仁的指示将嚼爛了的車前草吐在手心的傷口處,韋仁這才抽出手帕給熊大寶包紮傷口。
而此時,被沈決明踹下水的兩個人已經站起身。因為沈決明收了力,二人沒有受傷,隻是形容十分狼狽,二人隻用看看對方那落湯雞似地不停滴水的模樣就能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
二人都氣得不輕,特别有默契地同時舉起手,指着韋仁破口大罵:
“你誰啊?幹嘛踹我們?是不是找揍?!”
“死豎子!我們和大寶玩兒呢,要你多管什麼閑事?!”說着,就把掉下水也沒撒手的漆盤扔了過來。
韋仁吓了一跳,正要躲閃,沈決明已經伸手替他和熊大寶擋掉這一擊。
漆盤落到草地上,彈跳了兩下,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卻将韋仁勉強壓下去的火氣再次挑起。
韋仁手指一勾将手帕系緊,轉頭盯着水裡的兩個人,二人大概十一二歲,但比沈決明壯碩許多,眉眼間與熊大寶有三四分像,又聽他們直接叫“大寶”,韋仁猜他們應該是熊大寶的親戚。但這樣的猜測也隻是讓韋仁更加憤怒,韋仁冷冷地說:“快滾,不然我讓你們好看。”
韋仁自覺聲音十分冰冷,但囿于年齡,他的聲音其實又軟又糯,旁人聽了隻覺得好笑。
果然,看到韋仁和沈決明一個矮墩子,一個瘦杆子,親戚二人組完全不懼。二人互相對視一眼,一邊撸袖子,一邊一起向着韋仁這邊沖過來:“看看咱們誰滾!”
沈決明見狀,側跨一步就要擋在韋仁和熊大寶身前,韋仁卻是搶先扯過沈決明一直抓在手裡的披風布袋,一揚手就把裡面裹着的兩條烏梢蛇給揚了出去!
雙方距離本就不遠,加之二人又往前沖了兩步,韋仁這一甩,兩條烏梢蛇幾乎是被直接拍在二人身上的。
碰撞的那一刻,真說不清是人更懵逼,還是蛇更懵逼,等雙方都反應過來後,蛇已經墜下溪水一溜煙兒遊走了,兩個少年卻是發出了慘絕人寰般的尖叫聲:“啊——!”
韋仁惡狠狠地喊道:“滾!”
聲音還是軟軟的,但被吓得大腦一片空白的二人這次卻像是得到指令一般,片刻沒耽擱,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韋仁看着二人倉惶的背影,重重哼了一聲:“算你們識相!”
韋仁再轉頭看向熊大寶時,熊大寶不禁打了個哆嗦,韋仁以為他是冷着了,一抖披風想給他披上,熊大寶卻連退兩步,哆哆嗦嗦地說:“蛇、蛇。”
韋仁低頭看看披風,安慰道:“沒事,之前用背面包的。”
熊大寶死命搖頭,堅決不肯披。
韋仁自己準備趟水時沒多想,看着渾身濕透的熊大寶卻有些擔心,熊大寶正處在“髒腑嬌嫩、形氣未充”的階段,剛剛又是受驚又是泡水的,一不小心可能小命就沒了。
哪怕不喜勉強别人,韋仁這時也不顧及熊大寶的意願了,隻吩咐沈決明:“按住他。”
熊大寶真是被韋仁給吓着了,沈決明其實隻是把手輕輕放在熊大寶肩上,熊大寶愣是沒敢動,任由韋仁走過來給他披上披風,那樣子活像一個不敢反抗丈夫的小媳婦,也像一個受到後母欺壓的失恃兒童。
才給熊大寶系好披風,熊大寶的鼻孔中突然冒出一個鼻涕泡,韋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拉起熊大寶的袖子,直接呼在了熊大寶的臉上,摸索着給熊大寶擦好鼻涕,韋仁才松開手,當作剛剛什麼都沒做的樣子說回前言:“怕什麼?你平時看着也不慫呀。”
換做平時,熊大寶大概也會直白地說“我怕蛇,而且你剛剛比蛇還吓人”,此時的熊大寶卻什麼也不想說,頭發水鬼一樣一縷縷地貼在臉上,眼白不知道是被水浸的,還是哭的,布滿了血絲。
這樣子把韋仁看得也有些不忍,韋仁不再逗熊大寶,問沈決明要了帕子,給他擦了擦頭臉,動作都輕柔許多。
韋仁擡頭對沈決明說:“你背着他,得快點兒讓他換上幹衣服。”剛剛洗車前草時韋仁已經感受過溪水的溫度,比他想象得還涼些,再看一眼沈決明同樣濕了的褲腳,韋仁蹙眉,“也不知道梅先生有沒有帶姜過來,你們都得喝一些姜水。”
話畢,三人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繞過灌木叢後,人群嬉鬧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或許是空氣中滿滿的歡悅氣息,或許是沈決明的後背足夠溫暖,也或許是終于緩過勁兒了,熊大寶突然就哭起來。
熊大寶的頭埋在沈決明的肩膀處,哭聲細細悶悶的,韋仁原還想問熊大寶的家人在哪裡,見他如此,又把話咽回去了,沈決明更是不會說話,二人卻不約而同加快了步子。
韋仁領着熊大寶去車馬棚換上自己的備用衣服後,直接帶他回去了韋家休息的地方。
韋仁的衣物趙氏就沒有不熟悉的,見到熊大寶穿着韋仁的衣服,便對韋仁露出了詢問的目光。
“他是熊大寶,我的同桌。”韋仁拉着熊大寶的手給趙氏看,“阿母,他的手傷了,梅先生呢?”
趙氏先吩咐阿珀去找梅先生,然後就開始招呼熊大寶。趙氏也不問發生了什麼事,隻管招呼熊大寶吃果子,又和他聊一些韋仁和學館的事。
甜食下肚,再有趙氏的刻意引導,熊大寶原本低落的情緒漸漸恢複,直到梅先生來給熊大寶重新上藥包紮傷口時,熊大寶貌似已經忘記之前的不愉快,開始笑呵呵地和趙氏說起韋仁教他籌算的事。
時間已到午時,韋家散落各處的人陸續回來準備共用午食,韋家三房人齊聚,一時熱鬧非凡。
韋仁早上因為睡覺錯過和二房、三房的伯父以及兄嫂問安,這時一次性補齊,中間不免被規訓和考教,等忙完這些,韋仁才重新回到趙氏身邊。
趙氏正在邀請熊大寶和他們一起用午食,韋仁看出熊大寶有些不自在,就問他:“你是要留在這裡和我們一起用午食,還是我送你回去?”
熊大寶隻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說:“我還是回去吧。”熊大寶與趙氏解釋,“多謝趙叔母留飯,隻是家母叮囑我今天要和親戚們一起用午食,以後有機會,我再陪趙叔母用飯。”
趙氏自然不會勉強,笑着說:“既如此,我就不強留你了,休沐時,你若有空,就來家裡玩兒,叔母給你準備好吃的。”
熊大寶正欲起身與趙氏行禮告辭,沒想到不遠處突然有人揚聲:“找到了!就是他!大兄,就是他放蛇咬我們!”
附近聽到這話的人都看向說話的少年,韋仁也回過頭去看,不遠處站着四個人,隻有說話的人還算眼熟,正是之前對他扔漆盤的熊孩子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