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匍匐在地上假裝耗盡了元氣的子虛道長這時緩緩擡起頭,臉色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于仲芳繞到子虛道長身前,盯了許久這個老道士的臉,最終在楚泰面前跪下道:“禀報聖上,這個子虛道長很可能是京府追查多年的采花老賊,臣命多位畫師為其做過畫像,剛才得見,實在是像。還望陛下準臣追查。”
可于仲芳話音剛落,身後的子虛道長卻忽然起身朝殿外狂奔而去。
“抓住他,别讓他跑了!”
于仲芳奮起直追,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便在大殿之中上演起了相互追逐的一幕。
大殿門被喻秋在外頭的人關上了,子虛道長便隻能繞回來跑,一跑就跑到了皇帝楚泰身前,楚泰慌張地倒退幾步:“救駕!救駕!”
就在這時,楚雲空飛身躍起,将祭壇上的香壇踢出,正中老道士眉心,老道士應聲倒下。
楚泰身邊這時也已經圍滿禦前侍衛,太監窦喜張開雙臂,死死擋在了最前面。
窦喜見賊人已經倒地,轉身對楚泰跪下道:“陛下,奴才擔心還有不安全,要不要先移駕偏殿?”
楚泰憤恨地瞪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子虛道長,跟已經退到大殿兩側的群臣,甩袖而去。
泰和殿上的爛攤子,便交給了喻秋。
皇後李璇玑望了喻秋一眼,也離開了泰和殿。
喻秋先去檢查了子虛道長的氣息,發現人隻是暈了過去,便命人将他壓下去候審。
而劍風這時侯出現,帶走了已經暈過去的道士。
不久,窦喜便回大殿,帶走了焦志衡和于仲芳,但并未提及喻秋。
于仲芳走的時候望了蔣垚一眼,蔣垚努力收斂着目光,可還是藏不住内心的憂慮,不知聖心與後路吉兇。
就在這時,喻秋卻走到他身旁,開口道:“還請蔣大人辛苦維持秩序,以待陛下返回,大典繼續。”
蔣垚這時瞪了喻秋一眼:“你就一點不擔心,待會兒陛下拿你治罪。”
喻秋笑道:“清者自清,蔣大人與我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蔣垚哼道:“好一個清者自清。”
根寶這時急急忙忙來找喻秋。
喻秋預感到什麼,問:“張椿呢?”
根寶答:“我剛才還一直盯着呢,可轉眼人就不見了。”
喻秋垂眼沉思片刻,目光忽然投向祭台。
祭台方桌被黃布包到了底,看不見桌台下方到底藏着什麼。可喻秋目光灼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根寶忙問:“公子,您看到什麼了?要根寶找人來嗎?”
喻秋一字一頓緩緩道:“不必。”
與此同時,泰和殿偏殿。
于仲芳同焦志衡同跪在堂下。
焦志衡一力自保澄清:“陛下,臣絕不知子虛道長、哦不,子虛賊子身份,也是受人蒙騙,請陛下明鑒。”
于仲芳開口道:“除夕祈福祭祀,此乃欽天監之責,如今不僅出了如此大的纰漏,甚至威脅陛下性命,你欽天監監正一句‘不知情’就想蒙混過關?”
焦志衡不服道:“京城采花大盜案是什麼時候的案子?你如何一眼認出了這道士身份?又為何早不說晚不說,偏這個時候說?于仲芳,我看你才是别有居心!”
“别吵了!”楚泰終于發了話。
就在這時,楚雲空踏入殿中,身後跟着劍風,劍風手裡拎着渾身都濕透了的子虛道長。
楚雲空在楚泰面前行了禮,旋即對着地上的子虛道長開口道:“招出你的幕後指使。”
那道士擡起臉來,望着楚泰道:“回陛下,小民全是受欽天監監正焦志衡指使才會在祭祀大典上說出那樣的話。焦志衡威脅小民,說如果不配合他演戲,指認喻秋為奸臣,就把小民扭送去官府下獄。小民所說句句屬實,在大殿上也絕無半點傷害陛下的意思,借小民一萬個狗膽,小民也絕不敢犯此等大罪。”
說完這番話,道士便狠狠以頭搶地,連着磕了數次,每一次都令大殿有所震動,直到額頭磕出血迹。
焦志衡自然是不肯認下的,指着磕頭的道士高聲道:“你胡說!你信口雌黃!本官何時要挾過你!”
楚雲空一手負于身後,此時立于堂下,不怒自威地望向焦志衡,開口道:“那你的意思,是本王誣陷于你?”
楚泰一直眉頭緊鎖,此刻在楚雲空之後出聲道:“将焦志衡與此賊子一同押下诏獄。”
窦喜聞言連忙重複道:“将此二人壓下诏獄!”
立即有侍衛沖進大殿,将焦志衡和道士拖走。
焦志衡最後擡眼,眼中神色複雜,有憤怒也有不甘,看向的是楚雲空。
楚泰已經閉上了眼,偏開頭去,兩根手指按着太陽穴。
窦喜湊近道:“陛下,娘娘剛才派人來問,祭祀大典還繼續嗎?”
楚泰這時緩緩睜開眼,聲線低沉,問道:“皇弟覺得,朕還該繼續嗎?”
楚雲空回禀道:“全憑陛下旨意。”
楚泰于是道:“這些歹人,豈能阻止朕完成向上蒼替我大魏祈福?起駕回殿。”
于是,楚雲空護送楚泰重新回了泰和殿。
喻秋已經将大殿裡裡外外都恢複如初,群臣也列隊站好,隻等楚泰回殿。
蔣垚宣布:“祭祀大典繼續,聖上向神靈獻禮。”
蔣垚說完,便走到祭壇一側,将禮部事先預備好的玉石、酒器、水器等禮器一一排上桌,因祭祀清單明細很長,來往太監宮女衆多,不過這個環節排演過許多回,也算是亂中有序。
過程裡楚泰一直閉着眼,向神靈默默禱告。
可忽然,不知為何,一名宮女摔了一跤,撞到了前方的宮女,連着摔了三個人,盤子裡的豬牛羊全都滾到了地上,原本閉目的楚泰也受驚動睜開了眼。
就在混亂之際,隻聽喻秋果斷清亮的聲音響起,直指祭桌後方的某個正欲逃竄的身影——
“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