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坊司蹙眉斜眼瞥向身旁的袁青雲,思慮中摸向自己的袖袋,捏着帕子,欲拿出遞給這看起來柔弱女子。
畢竟初入烈獄牢,這股腥血和腐質非常人能忍受,何況如此纖纖弱質,嬌嫩文吏女子。
站在地牢門口的袁青雲斂眉抿唇,眼中閃過桐關戰役萬人窟裡的殘敗場景,鼻中竄動進入的氣息如此熟識難以忘懷,她毫不猶豫踏步向前,往裡行去。
看着那瘦弱背影,顧坊司瞳仁升起深沉情緒:這女子,真就非同尋常,一般人也!
身旁寂靜空幽,袁青雲餘光瞥到顧坊司并未跟上,側身看去還站在原地的他,輕喚一聲:“顧坊司,煩請引路。”
顧坊司隻覺自己摸入袖袋的動作有些多餘,尤其是袁青雲回身叫住他,他隻得連忙将手抽出,自然垂下,往前走去,殊不知,那耳廓紅了外圍。
幽暗黑魆潮濕地牢,囚徒面上多了幾道粗鞭刑罰紅痕,身縛繩索,跪在地下。
顧坊司手拿紅烙,抻入熾熱烈焰炭火灼燒,待刑具烙片變得赤紅晶光,他輕扯嘴角,淺微笑着:“康國黥刑,接下來是臉頰,還是額頭,亦或脖頸刺字。這高溫紅鐵烙片,遇柔軟白水沸騰煙霧彌漫,那要是遇上脆弱人類皮肉,則滋啦滋啦,随後燒糊氣味,俨然炭火燒烤的豬皮,滋啦冒油,毀黑一片。這面容,不當沒了,人命挨得過否?看命了……可惜了,可惜了,這雙好看的眸子,珍珠明亮。”
他說着把烙片湊近囚犯眼角,一股熱氣蓬勃釋放侵蝕皮肉,跪在地上囚犯甯死不屈:“顧坊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别搞這些折磨人的下三濫。”
“哈哈哈哈……我下三濫,審刑院察坊司顧明淵,真面閻羅,先給你眼角來塊刺青,配上這雙明眸,極為貌美!”
顧明淵伸着烙片,直直朝囚犯眼角按下,黑煙頓時滾滾升起,燒焦皮肉彌漫空氣。
囚犯疼得鬼吒狼嚎,五官扭曲,待那烙片遠離,他方才得以喘息,整個人癱軟在地面抽搐不已,不省人事。
“顧坊司,這小子暈死過去了。”
其中一小獄卒彎腰伸手探在囚犯鼻息。
“沒審出背後之人,給我潑醒繼續刑罰。”
顧明淵陰面呵斥,轉身回來之際,發覺這小小文吏盡是眉頭緊鎖,并無出聲發言。
這才反應過來,在女子面前懲戒囚犯,終究是該避讓一番,以免她後怕。
他輕輕咳嗽一聲,吞咽喉嚨,遲疑問道:“你……這是吓着了?”轉而幽深眸子,仿佛教導一般,“察坊司,面對的是天南海北的各種重犯,若不嚴厲兇狠,被扒皮吃骨的終究是我們自己。”
袁青雲并未言語,隻是鄭重點了點頭,詢問道:“還有另兩個嫌犯,他們……皆是死侍?”她繼續補充:“既然團夥作案,顯然提前互通過信息,但若是死侍,被逮當日,應該自我了斷,無疑,他們還是想要活命,遲遲不開口。可就算閉嘴不談,那隐藏在後面的黑手會輕易放過他們?”
“你說得沒錯,我們日夜加強戒備,若是背後真藏有黑手,不日即有劫匪闖入地牢刺殺,或是帶着囚徒逃離。”
“那聖上怪罪下來,你這察坊司顧坊司位置可就岌岌可危,甚至喪命!”
袁青雲直言不諱,分析過後,顧明淵确實真面閻羅,心口如一。
“你有辦法?”
顧明淵聽着袁青雲說話口氣,恁自發問。
袁青雲凝眸思慮:顧明淵毫不含糊要查清春闱舞弊一案,并未簡單斷案,暫且說明他是站在明亮一處。
她湊近顧明淵低語說道:“不知這辦法效果如何,從未試過?”
“是嗎?你且說來與我聽聽。”
“我們去到關押犯人之處,其他獄卒避讓,找幾個你信得過的下屬……”
他的眸色愈發幽深,随後重重點頭,應承了袁青雲的想法。
兩人行至其中一囚犯監牢,退讓獄卒,袁青雲面對此囚犯輕笑一聲。
“你們三人,确定這樣嚴防死口,那背後之人就會保住你們?哈哈哈……”
她停頓一下,面前囚犯隻是看她一眼,手拿着地牢黃色枯草揉捏轉圈,不作任何反應。
“嚴防死口,最後喪命黃泉怕不是也得你們!要知道,從古及今,隻有死人不會開口說話!”
囚犯忽地停下手中動作,垂眸凝思,又開始玩味起枯草。
這一番動作,看來囚犯背後隐藏黑手勢力如此之大,也不知在這偌大審刑院中,是否有他們的人。
她抿唇緊閉,回想這兩日進入審刑院中辦公遇到同僚并未異常之處,何況,平日誰會在自己腦門刻字:我是内賊,快來抓我!
她擡眸看去顧明淵,眨眼示意。
兩人退出監牢,行到拐角,外面有獄卒大聲喊叫:“顧坊司,不好了,有劫獄賊子。”
“我等速速趕來!”
顧明淵應和提劍奔跑,往外沖出,袁青雲跟在他身後。
兩個蒙面黑衣賊人節節逼退袁青雲往監牢裡間退卻。
此刻的袁青雲雙手雙腳顫抖不止,跌跌撞撞,雙瞳灌滿恐懼驚慌,噙着的淚水花花流出,可憐兮兮,凄凄慘慘,“不要啊……你們放過我吧,我一介文弱女子,不會武功,逃得性命,定不會告密有人劫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