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德瑞派出的兵子一路奔馳,不敢停歇,出了英豪城後,天空抖然暗了下來,被風雪迷了眼,看不清來路。
兵子伏下身子,貼着馬背,混亂中辨識着方向。
馬兒卻吃癟,原地跺腳,無論兵子如何抽打它,也不肯再走半步。
兵子手上發狠,勒住的缰繩在馬兒脖頸上留下兩道鮮紅血印。
癫狂起來的馬兒嘶鳴,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胸口鈍痛,他就被甩離了馬背,眼睜睜看着馬兒消失在雪霧中。
兵子撐起半個身子,從袖口掏出一方素帕,勒緊面部,在雪中滾了一圈,撲騰着繼續前行。
四周并不安靜,咆哮的風聲,卷來了哀鳴,像極了孟婆三生,彼岸花田,輪回邊緣的唧咛。
平靜的雪面碎成裂縫,爬滿的蛛交織成一道巨網,将他牢牢圈在中間。
蓦然間,從雪地中鼓起巨大隆包,有巨物在雪下蟄伏。
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撞飛了出去,重重摔進雪中,大量的濕雪灌入他口鼻中,嗆的他眼冒金星。
還沒來得及掙紮,一雙粗壯的手扼住他的喉嚨,掐的他眼冒金星,肢體抽搐。
來人手腕翻轉,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映着雪光。
呲着獠牙,張牙舞爪的沖着他心口而來。
兵子皮子一緊,垂死掙紮不過,阖上了眼。
強勁的破風聲從耳畔吹過,預料之中的解脫沒有來到,放大的感官中都是痛苦的哀鳴。
得到喘息的兵子跪在雪中,如一癱爛泥,窒息感消退,幾乎咳出血來。
身邊已然亂成一團,葉軍的身影穿風雪而來,和鐵騎拼殺成一處。
混亂中一雙手攙扶起來他。
兵子咽下血沫:“我要見祁将軍...見...英豪城亂了...”
微微喘息:“元帥已拿下英豪城,西番鐵騎入葉,此刻已經到了城下,請祁将軍支援。”
來接應的葉軍聽過話,立刻牽了匹馬給他。
“将軍命我們守在杏鹽城外,防止鐵騎埋伏,這裡交給我們,你速回卡爾世。”
兵子點頭,駕馬飛馳而去,順利抵達卡爾世。
祁連桐盔甲在身,眼圈帶青,略顯疲憊,自從顧德瑞帶葉軍離開卡爾世後,他矗立卡爾世城,事事親力親為,不敢懈怠。
畢竟上了年紀的一把老骨頭了,風姿尤在,體力卻及不上當年。
他将卡爾世城托給了自己的副将,自己帶着大隊葉軍,親去英豪城支援。
這邊顧德瑞依舊立于城牆上,看着下面的鐵騎,霧氣散了又起,他們卻沒有絲毫要動的意思。
已經整整兩日了,他們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難道是要将他們圍困起來?
城中糧草雖然被先前駐紮的鐵騎掠奪大半,餘下的糧草不多,也足可以讓所有人撐過半月有餘。
英豪城地表平坦,沒有遮擋,不易防守,若鐵騎全線進攻,以現在的葉軍人數,恐怕擋不了幾時。
隻能寄希望于送信出城的兵子,能把消息帶到祁連桐那裡,萬望他們能及時趕到。
身側的長方突然“咦”了一下,聲音帶着顫音。
顧德瑞趕緊拿起鏡片,一根高聳入雲的粗柱從鐵騎後方而來,看不真切。
同時,鐵騎中沸騰起來,他們收起營帳,聲浪一聲大過一聲。
後方開始出現不少石柱,等及靠近了,看清楚全貌後,顧德瑞血液冰冷,凍在原地。
那不是普通的攻城車,那分明是......
顧德瑞從沒見過這樣的,上面刺着半人高的尖刺,以一棵萬年老樹作軸心,滑動的繩索推舉起高過城牆的箭塔,銅牆鐵壁中可容得下上百人。
車輪中連接着紐帶,能讓沉重的井闌在雪地上如同平地行走。
這就意味着,啟動這架井闌,鐵騎不宵靠近城牆,就能在高空中,将鐵騎送去城中。
或者說......他們在半空中就能将城中人,屠殺殆盡。
更可怕的是,這種井闌,他們有十幾架。
顧德瑞咬牙,原來他們是在等這個。
随着井闌被推到距離,鐵騎的士氣高漲,呼喊聲震的耳聾,收起的将旗高高揚起,号角聲穿過平原。
遲來的戰役終于拉開了帷幕,打的猝不及防。
雖然西番的壓軸武器實在震撼,顧德瑞也并不是沒有防備,城中百姓早已轉移至室内,街道空無一人。
北部寒冷,房屋多以整面石闆抵擋風雪,再加一些泥漿混合的枯草。
顧德瑞下令處庇護所外的房屋盡數拆卸,将整塊的石闆堆到城牆下方,用來穩固防守。
葉軍全部聚集城下,如今這些石闆正可以擋住空中射下的箭矢。
顧德瑞還命人用泥漿混入大量幹草,糊在石闆上方,鐵騎攻進來的箭,射入枯草中,箭尖沒有損壞,拔下來後,反而成了葉軍的兵器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