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博言調轉馬頭,重歸隊伍,留下涼涼一句。
“顧德瑞,你已經敗了。”
顧德瑞腦中的弦斷了,胸口處的疼痛放大,吞噬了所有感官,身子發軟,挂在倒塌的長槍上,轟然倒地。
長方眼疾手快,在他落在地上前,用身子托住了他的身體。
“三殿下!三殿下!你怎麼了!殿下......”
顧德瑞做了個夢,夢中他變回了一個稚嫩的小孩,咬着手帕在花園中跑着,身後跟着一衆奴仆,左一句三皇子,右一句三殿下喊着。
徐夢徐婕妤突然出現在他前面,他猝不及防撞進她懷中,徐婕妤伸出兩隻藕臂,将他抱了起來。
聖主顧铎臉上挂着笑容,從徐婕妤手中接過他,高高揚起,輕輕放下。
徐婕妤則在下面接着他,小心翼翼的護着。
三人笑成一團,好一副家甯團圓的美卷。
顧德瑞被晃的頭暈,孩童心性,伸出白胖小手,一手放在父皇臉上,一手放在徐婕妤臉上。
似乎感覺到了頭痛,嬉笑聲戛然而止,畫面裂開,水墨般褪去,他再張開眼,自己則身處徐婕妤懷中。
他記得這次,是徐婕妤被褫奪封号,丢進冷宮前。
他病了,渾身燒的滾燙,小小的人兒像一隻紅燒鹌鹑,弓成一團,窩在徐婕妤懷中。
徐婕妤在門外同人說着話,那人一巴掌扇到她臉上,摔門而出。
接着不少的宮人沖了進來,将屋中的物件摔的粉碎,徐婕妤沖進屋中,護着驚恐的他,溫熱的手掌捂在他雙耳上。
宮人從她懷中将顧德瑞生扯出來,掰開了她勾在他身上的手指,押在背後,拖出了屋子。
顧德瑞受驚大哭,小人兒坐在冰涼的地上,直哭到嗓子啞了,再發不出一聲。
“娘......娘......”
“娘......娘......”
“娘......”
城中的土郎中捏着脈搏,指弦處微弱,轟炸城牆帶來的顫動,讓土郎中蜷縮着身體,臉上的血污掩蓋了歲月。
“這這這......”土郎中收回手臂。
“這位大人,我就是個土郎中,平時看個氣嗽就算頂天了,這位殿下的傷,小人實在是看不懂啊!”
長方沖了過去,抓住土郎中的雙肩,情急下手指用力,掐中十個透紫指印。
“他怎麼一直喊娘,殿下怎麼了,怎麼了!”
土郎中已經是他們能找到唯一一位醫者,葉軍随軍的軍醫早慘死在鐵騎刀下,害怕長方太用力,土郎中承受不住,趕緊一窩蜂上前,将他撿了下來。
土郎中得到喘息,立刻躲的遠遠的。
“郎中,你診出了什麼?人命關天,你快說啊!”
土郎中猶豫了一會兒,心上掂量幾分,遲疑的說:“似乎,有中毒的迹象。”
“可否将殿下的衣服剝開?”
聞言長方倏地站起,扶起顧德瑞,雙掌掐住衣領。
嘩啦——從背後撕碎了衣服。
待土郎中繞着他身子轉了一圈,仔細地看着滿身的傷疤,走到正面後,目光觸及滿胸膛的黑,吓得咣當——坐在了地上。
連滾帶爬的收拾起了藥罐,擺着手擠出了營帳。
“這是劇毒,是劇毒啊!我治不了!真的治不了!請另請高明!”
營帳中人面色鐵青,長方急的團團轉,拿了件裘皮軟絨衣重新給顧德瑞穿上,扶他躺回了榻上。
“這可如何是好,元帥昏迷不醒,城外虎視眈眈。”
“西番和前太子勾結,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次進攻是什麼時候。”
“城中找不到能醫治元帥的醫官了......”
“報!英豪城西側被火炮轟倒,鐵騎大舉進攻了!”
營帳中亂成一團,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一名兵子沖進營帳中,顧不上軍紀森嚴,撲通跪在地上:“城門守不住了!”
英豪城四處告緊,偏偏此刻顧德瑞毒發,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長方隻能先命人看好顧德瑞,自己掀開帳門,出了營帳,往城門口趕去。
先前葉軍與鐵騎較量,兩方不分伯仲,鐵騎雖來勢洶洶,卻沒有讨到便宜,但現在有了顧博言的相助,人數上成倍碾壓。
英豪城如羊入虎口,破城隻是時間問題。
長方駕馬甩蹄,路上已經是斷壁殘垣,越靠近城門,出現更多鐵騎,地上滿是層疊的屍首。
密密麻麻的,都是葉軍的屍體。
他勒住缰繩,身後的葉軍也止住了步伐。
“不用支援城門了,英豪城,破城了。”
“全部葉軍回撤,到城心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