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擔心了我大半年,就從開沒想過向村長請一次假來公社看我?”
婉妗搖搖頭,顯然不相信他的話,開門見山:
“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别和我談感情。”
“我和那個家壓根兒沒有多少情分,就算是有那麼一丁點,也在林達山的偏心和潘金花對林雯雯的任意放縱下。
婉妗在心底默默地提醒自己,每當她的心即将軟化之時,總是會将往昔受過的苦難和譏諷反複回憶、咀嚼。
人的忘性很大,總是會下意識地忘記苦難,對眼前的友好和善意予以回應。
但是他們經常忘記,或者不願意相信,現實的友好和善意正來源于曾經的苦難。
經過幾次三番的憶“苦”,婉妗變得淡漠了,言行舉止看似規規矩矩卻遊離于世俗之外,似乎沒有人能走進她的内心。
用通俗點的話語來說,她隻想顧好自己的生活,内心将外界的紛紛擾擾通通隔絕。
當然,生恩、養恩她是不會忘記的,等林達山和潘金花夫婦老了,她也會盡一番綿薄之力,可再多也就沒有了。
婉妗的冷淡讓林成仁吃驚:
“怎麼大半年沒見,老三變成這副德性,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糾結了一番,終于将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雯雯回家了,爹娘讓我叫你趕緊回家商量事情。”
“林雯雯?她不是嫁去京城享福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婉妗不解中帶着一絲煩躁:“這個大麻煩好不容嫁出去了,怎麼又回來了?!她是特地回來霍霍家裡嗎?!”
“哎呀我也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兒可複雜了,等你回去了就知道。”林成人催着婉妗趕緊和領導請假回家。
婉妗卻說:“這事不着急,等我下了班就回小河村一趟,你先回去吧。”
“這,好吧。不過三妹,你可得記得一定要回來啊。”林成仁不放心地說道。
婉妗點點頭:“你放心吧,我說到做到。”
林成仁得了婉妗的保證,松了一口氣,這才離開保安室回去了。
婉妗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内心思考:
“這是一場鴻門宴啊。”
回到倉庫的婉妗老老實實地将工作任務認真地完成,保證盡量不出現差錯。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工作中時,又有人來打擾了。
“婉妗,婉妗!”
來人聲音洪亮、活潑,讓婉妗想起了第一次看見李嫣然的場景。
又想到前不久她那失魂落魄,恨不得借酒澆愁的樣子。
忍不住感慨:“愛情果然是毒藥,能把人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婉妗!我今天遇到好事了,特意來跟你說一聲。”
李嫣然見婉妗沒理會自己,便急忙道:
“我現在不是車間工人,現在轉到宣傳部當幹事了。”
和婉妗、高鳳梅同一個宿舍,李嫣然總是有一種淡淡的自卑。
她是普通的車間工人,每天在流水線上一刻也不得歇。
不像婉妗、高鳳梅她們是部門幹事,每天做着輕輕松松的筆頭工作,工資高、福利好,說出去也有面子。
李嫣然激動得臉都紅了:
“幸虧爸爸幫忙,要不然我也不能變成宣傳幹事。”
沒錯,這個崗位是他爸爸李國昌私下裡和原來的宣傳幹事及其家人溝通協商換來的。
車間普通崗位和宣傳部的幹事崗位相互調換,坐辦公室的輕松崗位換成重體力勞動,對方明顯吃了虧,因此,李國昌還私下裡補了300塊錢作為補償。
那位宣傳幹事是憑着自己的本事考進來的,但是最近家裡的哥哥要娶媳婦兒,沒有彩禮,這家長輩才把主意打到這個女兒身上。
宣傳幹事換成普通車間工人,體力要求高,那對父母得了錢的同時還恬不知恥地要求把這個崗位給她的哥哥。
因為幼時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注,猛然受到爹娘如此貼心的愛護和懇求。
這位倒黴蛋迷迷糊糊地就就把宣傳幹事的崗位換了,最後還将車間工人的崗位讓給了她的哥哥:
“我都為這個家付出這麼多,這下爸媽的眼裡總能有我了吧?!”
……
李嫣然不知道她剛得來的一份工作關乎一個女孩兒未來的一生。
身份地位終于上升到和婉妗、高鳳梅她們同一水平,李嫣然的自卑瞬間消散,就連前些日子解除婚事所帶來的郁悶也緩解不少。
這人的心情一放輕松,不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想要走出去尋找同伴。
她想到自己與婉妗已經很久沒有說話,這會兒自己剛剛升了職,心情也不錯,于是特地想來找她修複關系。
“婉妗,今天我高興,咱倆要不去國營飯店吃晚飯,就當是為我慶祝。”
婉妗這會兒一心想着晚上的“《鴻門宴”,沒有時間靜下來聽她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