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有的沒的聊了一通，天很快就黑了，外面也下起了小雪。何菁與何媛媛見天公不作美，便先一步離開回家去了。

何媛媛走時熱絡的與鐘銳道别，跟在停車場被扇巴掌時判若倆人。她跟鐘銳關系一向不好，在鐘銳眼中，她全身上下都是秘密，活了二十多年，愣是沒人知道她親爹是誰。

晚些時候，鐘銳出于好奇，向何薇問起了何媛媛生父。

“我跟小菁從小就合不來，她覺得我老土，我嫌棄她輕浮，年輕的時候很少見面。二十多年前，她自己開了一家服裝店，就在東山那邊，那個年代開服裝店得花多少錢啊，那時候你爸還隻是個中級數學老師，一個月三百多的工資，她就能拿幾萬塊錢開店，沒人知道她這錢是從哪來的。

過了一年，突然有一天她跑來告訴我她懷孕了，還死活不說孩子父親是誰，我們本來想要是合适就讓他們結婚，總不能讓她一個大姑娘在娘家生孩子。可到最後了媛媛都出生了她也沒說，我們就知道那人是個服裝店的渠道商。我跟你爸猜，八成是個有錢有家室的，她不好意思告訴我們。”

何薇歎了一口氣，繼續道：“媛媛長大以後，跟她媽一個脾氣，整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腦子裡想點啥，小予還能跟她唠兩句，我跟你爸這樣的老古董，根本就跟她說不上話。”

“那何媛媛跟蘭聰的事，您知道嗎？”

何薇搖頭：“我知道的也都是小予說的，你應該也都知道。但是蘭聰死了以後，媛媛倒是年年都去看他，估計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周乘在一旁捧着報紙，聽了半晌才接了一句話：“蘭聰那個孩子可惜，蘭家也不會教育，生生把一個好孩子逼死了。”

何薇回頭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别胡說。”

蘭聰的原生家庭鐘銳所知甚少，她好奇的又問了一句，然而還沒等周乘給她解惑，病房的門又“吱呦”一聲響起來，把專心說話的何薇吓了一跳。

她回頭一看，還是何菁和何媛媛。

“姐，媛媛的一個什麼手镯掉在這兒了，快走到公交站才發現。”

何薇稍顯尴尬，起身迎兩人進來：“那快進來找找，什麼樣的？掉什麼地方了？”

何媛媛說：“是一個銀的手镯，中間有一段是軟的鍊子，我洗手摘下來放口袋裡了，可能剛才脫外套掉在沙發上了。”

端坐在沙發上的周乘聞言擡了擡屁股，摘下眼鏡跟着一塊翻找，最後在沙發墊的縫隙裡，發現了那個銀質的手镯。

“诶呦，這上頭還刻名字了呢，定制款。”何薇笑道：“怎麼回事啊，媛媛，是男朋友送的吧？”

何媛媛急忙否認：“沒有，大姨，不是男朋友。”

何薇笑眼看着何媛媛，又打趣她道：“我們媛媛漂亮，從小就招人喜歡。”

刻了姓名的定制款銀手镯？鐘銳坐起身來，好奇的伸出手：“你的镯子能給我看看嗎？”

何媛媛遲疑了片刻，随後把手镯從口袋裡掏出來遞給她，鐘銳翻看内側的字，除了何媛媛的名字縮寫之外，右下角赫然寫着“大成銀匠”四個小字。

大成銀匠鋪！是什刹海的小巷裡的那家銀匠店。鐘銳記起，鐘志恒在買手镯的時候，是說了要買給女兒，現在這個镯子卻在何媛媛的手上，即便這樣想很不可思議，但唯一的解釋就是，何媛媛是鐘志恒的女兒！

“孩子是服裝店的一個渠道商的......”

“縣紡織廠倒閉以後，鐘志恒去做了倒騰服裝的買賣......”

這太荒謬了，何媛媛的親生父親是鐘志恒！如果真是這樣，從時間上來看，鐘志恒在是與韓莉結婚以後，出軌了何菁，才有的何媛媛。

一聲重重的關門聲把鐘銳拉回了現實。何菁母女離開了，何薇開始收拾旁邊的床鋪，周乘也在拾掇沙發上的東西，隻有她一個人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

如果何媛媛真的是鐘志恒與何菁的女兒，周斯予很可能是得知了這件事，所以才去見鐘志恒，或者是受到何菁母女拜托。

鐘銳又回憶起在某一次自己醒來的時候，何菁脫口而出的那句：小予不在了，你要是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

那個時候鐘銳就覺得她很奇怪，如今這樣一想，一切的疑惑都可以解釋通了。鐘銳顧不上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況，披上外套就追了出去，連鞋都沒來得及換。

何菁母女還沒有走遠，她們在住院部的大廳門口被鐘銳叫住。

“小姨，我能單獨跟您聊幾句嗎？”

此時的何媛媛好像裝不住了，禮貌消失，不耐煩的看了鐘銳一眼，又瞥了瞥自己的母親，而後默默的走開了。

“小姨.......您應該有事沒告訴我吧？”

何菁聞言，緊張得不敢直視鐘銳，她的眼光瞟向遠處的何媛媛，又咽了一口口水。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她的表情，讓鐘銳确認了自己的猜測。

見她一直不開口，鐘銳又說：“小姨不說也沒關系，應該過不了多久，警察就能把一切查清楚，周斯予的死或許與您跟媛媛沒有直接關系.......”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一股怒意湧上心頭：“可是，您對真心幫助您的周斯予，還有失去了丈夫的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您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别說了！”何菁被逼破防，她雖然還是沒有承認，但此刻她的表現，已經證實了一切。

人一心虛，就容易暴露短闆，何菁這樣淺薄的人更不禁吓，鐘銳幹脆開始了誅心：

“既然您不願意說，我不逼您，但是蒼天有眼，您年輕的時候幹過什麼，周斯予死之前你又幹過什麼，您自己也清楚，就看有沒有報應就好了。如果老天不公沒有懲罰您，我還活着，您也不能舒心順意的活着。”

鐘銳說完轉身便走，可這話卻把何菁吓得夠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