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詫然說:“你是東廠的人,你怎麼知道我住這?”
十七很驕傲地挺胸,說:“我本事可大,想查什麼查不着?”
李熙皺起眉。
這個黑衣人,看着委實有些面熟,仿佛在哪見過。
“玄鹄——”李熙仰面喊:“你又睡到哪裡去了,還說什麼滴水不漏,叫人家在地底下鑽了空子,都不知道!”
李熙喊的聲音挺大,十七摸摸耳朵,誠實地說:“六殿下莫喊了,你那護衛睡前愛飲酒,我就裝成商販,賣給他半壺。”
李熙便往後退。
他想起來了,這黑衣人的身形聲音,似乎正與那個被刺客吓尿了褲子的高瘦行商,相差無幾。
由于事發突然,李熙垂着手沉默片刻,悄悄收起夾在指縫間的一片薄刃,小聲問十七,說:“這條路的盡頭在哪裡?”
十七便朝李熙伸手,說:“是處好地方,六殿下去了就知道。”
李熙不安地撚着指尖,又問:“玄鹄會睡多久?”
十七沒隐瞞,眨着眼說:“至少到天亮。”
事已至此,方才飄去神武營的思緒被打斷,李熙暗道一聲可惜,點頭答應了。
沒辦法了,當在東廠的人面前,他不能會武,隻能乖順跟着。
思及此,李熙稍定下神,往前走了兩步,為難地說:“那好吧,我願意跟你去。”
十七就從洞裡鑽出來,原地調了個頭,對李熙說:“這洞挖得急,有些窄,還請六殿下抓着我的腳踝,我帶您爬出去。”
李熙連忙伸手,随十七一起鑽到地底下。
十七說話很寫實,從不故意誇張,說窄就是窄。大約一刻鐘後,李熙灰頭土臉地被卡在了洞裡,伸手不見五指,進退兩難。
須臾小油燈被晃滅,一片黑暗中,十七背着手使勁拽他,着急地說:“六殿下,您也好歹使點勁,别光指望我啊!您把我的鞋都拽掉了!”
李熙悶在石頭縫裡裝柔弱,理直氣壯道:“可是我不比你們習武之人,我沒力氣呀。”
十七沒法反駁。
趁着十七奮力掙紮時,李熙悄悄勾起腳背,扣住石塊,淡然地躺在地道裡,紋絲不動。
什麼都不知道太被動,得抓緊套點話。
這麼想着,李熙納悶地開口,說:“我看這地道挺長的,你挖了幾天?”
十七擡手擦額上的汗,說:“挖了大約五六天吧,我家祖上是刨疙瘩的,有手藝。”
李熙嗯了聲,适時松開一點力道,讓十七拽他往前爬,說:“盜墓可不好,損陰德。”
十七随口應着,攏着手重新點起燈,眨眼間,昏黃的燈光往前蔓延。
就快爬到出口了。
十七說:“六殿下抓緊了,前面有道彎,可能有些難過。”
李熙眼珠轉了轉,聽話地點頭。
“大晚上的,為何忽然找我來陪你當地鼠。”李熙說:“有什麼事不能天亮說,人不睡覺會死。”
十七簡直恨鐵不成鋼,捂着腮幫子說:“一天不睡死不了,我說六殿下,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咋不着急?”
李熙跟在後面,軟軟地搖頭,說:“我着什麼急,你家督主本事通天,有他在,何愁結不了案。”
十七聞言有些悶,回頭看了李熙一眼,眼裡全是同情。
“要麼說六殿下您年紀小,想事情簡單呢。”十七歎氣說:“您别忘了,我家督主明面上可是晉王那邊的,您要查晉王,要抓兵部的黃小嘉,督主不僅很難插手,還得給您使絆子呢。”
李熙抓着十七話裡的漏洞,緊接着就說:“你怎麼知道,我已決意要抓黃小嘉?”
十七繼續歎,歎完一股腦地往外漏,說:“這有什麼難的,還記着您那房子的東家麼?他今晚去收租,站在門外見着了孟青山,就多聽了會。”
李熙更疑惑了,說:“那東家也是你們的人?”
十七聽了就搖頭,說:“東家不是,房子是。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六殿下您的東家,早就已經有了新東家了。”
說話間,李熙拽着十七的褲腿,艱難拐過了彎,隐約見着前面的出口。
“你家督主瞞着我,買了我的房子。”李熙半真半假地磨着牙,說:“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十七聽得哈哈笑,搖頭晃腦地說:“這有什麼的,我家督主說了,既然皇上安排您住在他的宅子裡,您就必須住在他的宅子裡,否則他不就抗旨了?至于為什麼買完房子之後,沒有立刻告訴您,也完全隻是怕您想不開,鑽那牛角尖。”
李熙在暗處深吸一口氣,說:“那你現在怎麼又不避諱了?”
李熙這話問得嚴肅,聽起來,就像要去和裴懷恩告十七的狀,吓得十七立馬噤了聲,後知後覺地清醒了些,不敢再順嘴胡說了。
氣氛一瞬變得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