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人聲中,車輛駛離停靠的站台,熟悉的城市以另一種陌生的姿态呈現,城市小道、河流建築,都在速度下,成了定格的動畫,缺了許多幀,總有幾幀留了下來。
從城市到田園,天幕輪轉了顔色,在北方還處于冬季,但此時此刻的落日,卻照着麥地裡翠綠的新芽。
“我第一年回家的時候,看到這個季節地裡有小麥,我都懵了,我們那收完水稻,好幾個月地裡都沒東西。”
單反記錄着夕陽與麥田的界限,坐在窗口的人,也探頭望着那景色,聲音緩緩說着往事。
那話沒有其他人會在意,隻有拿着單反的人聽見,把鏡頭轉向對面的人發出好奇:“你種過地麼?”
“沒有,不過小時候我奶奶家有塊地,收割的時候我會去看,那個季節水渠裡水都不深了,不少小孩都去摸魚…”
“承哥,你下過河麼?算了,肯定沒下過。”
“那承哥,你會遊泳麼?”
“我學過潛水。”
朝陽與落日向來是稍縱即逝的美好,聊着往昔,天邊最後一點夜色,被遠處城市的燈光取代。
車上開了燈,一直在别處聊天的上鋪,也帶着中年人的松弛感回到原本的座位。
“你倆認識啊?”過道的床邊,人字拖搖晃着節奏,泡面散發着濃郁的味道,王書譯上鋪的中年人聽着兩人聊天,十分自來熟的參與了進來。
“對。”聽到話題是朝兩個人來的,王書譯很自然的點點頭。
“你們哪的人啊?”剪短的語句,沒有壞了對方的興緻,面條吸溜聲中,提問再度出口。
“我l省的。”
“老鄉啊,我j省的。”
…
“書譯,要不要去餐車吃點東西?”似乎不習慣這種聊天氛圍,聽着對方越來越詳細的詢問,何承難得主動打斷了話題。
“去餐車吃那些玩意幹嘛,又貴又難吃,我這有泡面,你們要是餓了拿兩包墊墊,你們年輕人不是會點外賣麼?現在點上,下一站人就給送過來了。”但被打斷的人依舊質樸熱情。
甚至說完就掏了兩包泡面,看到何承上鋪的年輕人也下來,還把話題轉到了對方身上:“小夥,你是哪的?”
“昂,h省的。”帶着耳機的小年輕被問的一臉懵,但還是回答。
王書譯看着正警惕觀察陌生事物的何承笑了笑,這種生态環境,想來是對方從來沒有經曆過的。
“承哥,你想吃什麼?我給你點。”位置挪移,王書譯帶着手機,坐到了何承身邊。
“你選你喜歡的,給我點杯喝的就行。”
“還是别喝了。”
“怎麼了?”
王書譯聞言,轉頭看了看身旁人,對陌生事物,何承竟然意外的懵懂…
車輛在等待中闖入另一個城市的夜色,固定的站台的停靠,帶來了外賣,也帶來了新的乘客。
卧鋪剩下的位置被填滿,同樣是在外打工,準備回家的中年人,同齡人更有話題,甚至還去了别的空鋪打起撲克。
王書譯和何承,這才得了些安靜吃飯的空間。
隻是車廂裡,各種食物味道融合,何承并沒有什麼食欲,簡單喝了幾口粥就解決了晚飯。
再吵鬧的地方,也會有安靜的時候,晚飯後大家各自洗漱完,卧鋪車廂也開始熄燈。
人們也在黑暗中漸漸變得安靜,何承終于等來了新的床單。
深夜,上鋪呼噜聲此起彼伏,王書譯側卧在狹小的空間裡,而相隔咫尺的何承,則靠躺在窗邊,無聲望着黑夜的景色。
那目光似是疲憊後無法入睡的空洞,也似對耳機裡的歌聲太過入迷。
“承哥,你在聽什麼?”晦暗中,王書譯聲音低低,卻是恰好能入何承耳裡的聲音。
沒有回答,隻是對方眼裡多了神采,一枚耳機遞來,帶着另一個人的體溫,嵌入王書譯的耳中。
和緩的音樂,好像有安撫人心的功效,聽了讓人平靜。
彼此不再言語,王書譯就在音樂中看着對面的人,直到眼睛變得不再清明,直到呼吸變得和緩。
入睡的人不會發現,對面的目光不知從何時,由城市落在他身上,又那樣安靜的望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