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媽媽和爸爸出趟門，很快回來，小寶和笑笑好好相處，乖乖聽唐奶奶的話，知道嗎？”

蔡曉錦半蹲，揉着十歲女兒的腦袋，輕言細語道，“如果小寶乖乖聽話，這周末媽媽和爸爸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呀？”

紮着兩條小辮子，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以年搖搖頭，倔強抓着媽媽的衣袖不放，執拗道，“我不要媽媽爸爸走，我不要！”

蔡曉錦面露難色，看着女兒眼圈發紅，可憐兮兮的神情心中也不好受，将她擁入懷中，求助看向同樣一臉心疼的丈夫，“怎麼辦啊。”

席正胤俯身抱過女兒，輕輕摸着小心肝的臉頰，口吻輕柔，“小寶，爸爸媽媽去探望一下姥姥姥爺，很快就回來的。”

小以年還是搖頭，扒着席正胤的脖子，“我不要你們走！”

“真是奇怪了，平時小寶沒有這麼粘着我們啊。”蔡曉錦憂心道，探了探女兒的額頭，溫度正常。

“爸爸媽媽，不要走。”小以年哽咽着鬧，“不要你們走！”

她像是預感到會發生什麼，竭盡全力，哭鬧着，試圖挽留父母離開的腳步。

“小寶，今天是姥姥姥爺的結婚紀念日，他們等着我們去送好吃的呢，這樣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才可以好好慶祝。”

蔡曉錦試圖和女兒講道理，他們的寶寶是吃這一套的，這個辦法也一直很有用，今天卻是個例外，不論他們怎麼說，女兒就是不同意。

“不要，爸爸媽媽不許走！”小以年小嘴一癟，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寶……”蔡曉錦再次看向丈夫，卻看到他眼眶濕潤，滿眼疼惜，不由歎氣，有時候丈夫太感性，對孩子太寵溺也不是件好事。

沒辦法指望她，蔡曉錦隻好自己上陣，她闆起臉，命令丈夫，“把小寶放下去。”

“可……”席正胤不舍得，蔡曉錦狠狠瞪她，他才弱弱地哦了一聲，“好吧。”

小以年被放下，長着手臂又要去找他們抱抱。

“席以年。”蔡曉錦嚴肅喊女兒的全名。

被喊全名的威懾力讓小以年停住，站立在原地不敢動。

“小寶，媽媽昨晚和你說過，爸爸媽媽今天要去看姥姥姥爺，你答應了的呀，還讓媽媽放心，你會好好跟着唐奶奶的，為什麼今天變卦了？”

“……就是不想……”

小以年絞着小手，眼眶紅紅，看着就讓人心疼。

“小寶想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爸爸媽媽也想去看看爸爸媽媽啊。”蔡曉錦握住女兒的小手，看着女兒的眼睛，認真和她交談。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小以年轉而道。

“不行。”蔡曉錦想也沒想，小以年嘴唇顫抖，又要哭了，她趕緊說，“姥姥姥爺住的地方比較冷，小寶生病才好，不好過去。”

“下次，下次小寶身體棒棒的，媽媽和爸爸再帶你一起去探望姥姥姥爺。”

小以年抽了抽鼻子，明眸炯炯，終于妥協，“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蔡曉錦松了口氣，擡手拭去女兒的淚水，溫聲道，“你在唐奶奶家裡吃晚飯，太陽下山，爸爸媽媽就回來了。”

小以年抓住媽媽的小拇指，聲音還帶着哭腔，“我們拉鈎鈎。”

“好，拉鈎鈎。”蔡曉錦心疼極了，親親小以年的臉頰，“小寶不哭，小寶一哭媽媽心都要碎了。”

小以年沒有親回去，伸出小拇指，澄澈的眸子裡滿是堅持，“媽媽不要親我，先拉鈎鈎。”

蔡曉錦嘴角抽了抽，感覺自己受到了女兒的一萬點暴擊。

平時親親可都是一臉享受，還會親回來的！

怎麼今天如此之冷淡。

小以年并不在乎，和媽媽拉完鈎，就跑去爸爸那邊，認認真真拉鈎蓋章，鄭重得像是在做很神聖的儀式一樣。

“我等你們回家。”小以年懷揣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站在唐奶奶的身邊，注視着準備離開的父母。

“小寶要聽話哦，”蔡曉錦叮囑，對唐奶奶鞠了一躬，“唐奶奶，以年就拜托你照顧了。”

“放心吧。”唐奶奶牽起小以年的手，笑容和藹，“以年是聰明寶寶，和以年相處很快樂。”

當父母的都喜歡聽别人誇自己的孩子，蔡曉錦笑容加深，“麻煩您了。”

“時間不早了，走吧。”席正胤看了眼手表，适當提醒。

“小寶再見。”蔡曉錦朝女兒揮揮手，席正胤亦然，同時保證，“爸爸媽媽會早點回來的。”

小以年握緊唐奶奶的手，依依不舍，她強調，“一定一定！一定！要回來。”

“嗯，小寶在這裡，爸爸媽媽肯定會回來呀。”

“對呀，小寶的擔心過頭啦。”

在席正胤和蔡曉錦看來，這是一次平常的出行，隻是看到女兒如此不舍的模樣，他們也不由一步三回頭。

那天，小以年坐在門檻等了整整一天。

晚飯吃完，太陽落山。

他們還是沒有回來。

電話打了一通接一通，無人接聽。

小以年開始哭，頭埋在膝蓋上，哭得肩膀一聳一聳。

唐笑笑的父母本來還在安慰她，後來接了一通電話，慌裡慌張出去了，隻有唐奶奶和唐笑笑陪着她。

第二天，小以年得知了父母的死訊。

他們失約了，他們說謊了。

他們沒有來帶她回家。

挂着一家三口簡筆畫的家門，她隻能自己推開，一個人回去。

席以年蓦然睜開眼睛，猛然坐起來，看到了一片漆黑，心口悶悶地疼，她呆愣着，分不清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