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皇城三十裡外有一個窯洞,洞口低而狹隘,裡面陰暗潮濕,面積極小,擺上一張破木床、一套缺角的桌椅、櫃子和鍋碗瓢盆外,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桌上燃着一盞油燈,火光搖曳間,隐約可以看見床上少女的絕色姿容。
她生了一張鵝蛋臉,杏眼似含一汪春水,潋滟流轉,美的令人窒息,似畫中走出的仙子,溫柔而有親和力。
她名喚王寶钏,乃是當朝丞相三女兒,原該在相府享盡榮華富貴,如今卻身着粗布麻衫,頭戴木钗躺在寒窯内受苦,都是被一個名為薛平貴的乞丐害的。
她在彩樓招親時,恰巧被薛平貴搶到了繡球,見他生的一表人才便芳心暗許,想要嫁予他為妻,不料丞相不允,她便跟丞相三擊掌,恩斷義絕嫁到了寒窯裡,淪為了整個皇城的笑柄。
她成親後不久,薛平貴便參軍去攻打西涼了,一連三年渺無音信,她隻能靠挖野菜度日。許因長期營養不良,再加昨晚受寒了,她睡醒後頭便昏昏沉沉的,連坐都坐不起來。
她此刻又困又餓,伸手一摸額頭燙的吓人,俨然得了熱症,王寶钏鼻子一酸,對薛平貴的思念到達了極緻。
“平貴,你在哪兒……”
難不成,他已經戰死沙場了?
這時,王寶钏的腦海中突然飄過許多彩色彈幕。
【牛批,都淪落到這個境地了,還對渣男至死不渝呢!】
【戀愛腦真要命!】
【窯洞附近都是肥沃的土地,她種點油菜小麥菜能死嗎?非要天天啃野菜!】
【她死都不肯接受丞相夫人的救濟,倔的跟驢一樣,餓死了活該!】
……
王寶钏瞳孔放大,神色有些驚恐。
這……這些話是說她的嗎?是何人書寫的?她為何會看見呢?
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奈何彈幕越飄越多了。
【櫃子裡不是還有柴胡、野巴子、金銀花這些退燒的草藥嗎?她不趕緊去熬藥治病,發什麼愣啊?】
【這劇情我真是服了,什麼腦殘女主,棄了棄了!怪不得苦守寒窯十八年,當了十八天皇後就被弄死了!】
【薛平貴娶了西涼公主,已經兒女雙全了,以後還會喬裝打扮來中原調戲她,如果發現她不為他守身如玉,就會一劍把她給宰了!就這種渣男還對他至死不渝呢?要是我早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了。】
……
王寶钏徹底懵了。
他們怎會知道抽屜裡有草藥?怎會知道平貴的名字?什麼皇後?什麼西涼公主?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啊?
“啊……”
王寶钏捂住腦袋,崩潰大喊了起來。
她懷疑自己腦子出問題了,奈何彈幕内容還在随着她的言行舉止不斷更新着。
【戀愛腦叫什麼叫?趕緊爬起來治病啊啊啊啊啊,真的服了服了!】
【再不吃藥真的噶了!】
……
王寶钏也感覺自己快不行了,不再想這麼多了。
她踉跄爬起來就去燒水熬藥了,一碗藥湯下肚後,總算恢複了一些精力,能夠扶着石牆出去了。
然後她便熟練地蹲在洞門口,拿起鐵鍬開始挖野菜了。
她擦了一把冷汗,自言自語道:“等我吃飽了就試着種種菜,說不定也是一條出路。”
她真笨,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戀愛腦終于開竅了!】
【姐妹,遠離男人才能擁抱幸福生活,你早點把薛平貴給忘了吧!】
王寶钏聞言眉頭越蹙越緊了。
他們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平貴他……真的已經在西涼生兒育女了嗎?那她該怎麼辦呢?
她捧起一把野菜,下鍋煮熟吃了,然後便蹲在窯洞門口開始發愣了。
她看似走神,實則在仔細分析彈幕上的話。
寫這些字的絕不是同一個人。
每一行字都透露着許多許多,她并不知道的信息,難不成……他們全都是神仙?
想不到自己大病一場,居然因禍得福得到了這麼多有益的指導。
王寶钏決定驗證一下他們話的真假,如果是真的,她再苦苦等待薛平貴回來,就是一個笑話了。
很快,她便從彈幕中得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東山半山腰有一株八十年的靈芝草,将其賣到藥鋪能換一百兩銀子。
她若能尋到靈芝草,便說明他們真的無所不知,她必需好好規劃規劃,日後該如何生活了。
其實她跟薛平貴之間,并沒有什麼海誓山盟,隻因他搶中了繡球,又甚會讨她開心,自己将他當做了真命天子,且不喜父親嫌貧愛富的行為,才一意孤行離開相府的。
她認為這是守信。
薛平貴離家三年,渺無音信,她卻一直在寒窯苦苦等候着他,并無離開亦或改嫁的心思,她認為這是忠貞。
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做的很正确,可仔細一想,她卻大膽忤逆父母、害丞相府淪為了笑柄,未曾盡到應有的孝道。
後悔了嗎?
她也不知道,但她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躺在床上默默流淚,思念母親和長姐,還有一向威嚴、卻總怕她受委屈、自小将她捧在掌心中的父親。
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明日天蒙蒙亮就去東山摘靈芝。
若能換到一百兩銀子,最起碼能将寒窯好好布置一番,顧住溫飽了,也不至于活得那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