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去,無事發生。
洛果碎踮起腳尖,将窗戶推開。
明亮的月色熟悉地光顧這間房間,偏好這裡甜甜的空氣。
他倚在窗邊,身上披了一層淡淡的光衣,毛巾随性地披在頭上擦拭半幹未幹的褐頭。
他撕掉泡水的創可貼,指尖的傷口還沒痊愈。他伸手捂住快速跳動的心髒,輕咬着唇,回頭環顧空蕩蕩的房間。
這個房間太大了。
如鬼魅般的孤寂感化成黑色煙霧,從地闆鑽出,往他的腳上攀爬,抱住他的小腿,死死地纏住不放。
“現在應該沒事了。”
這句話不知是對夜色說的,還是自我安慰。
在原世界他不能一個人睡,是和學長合租睡上下鋪。穿到這個世界後,他發現自己一個人能睡得好好的。
中午會突然失控,肯定是因為待在陌生環境,讓他感到不安的因素太多了。
那場大火奪走了他的燃燃,也讓他從此不能一個人待着,特别是睡覺的時候,那個噩夢會把他拖入深淵。
他不想那樣,但他無法控制自己。
舌尖舔了舔受傷的手指,他不會再傷害自己了。
他軟趴趴地靠在窗台邊,撥弄窗邊每日新鮮更換的花束,今天柴叔給他配的是血色玫瑰。
夏風晃動白紗簾,掀落披在發上的吸水毛巾,在快幹透的褐發上留連,将亂翹的碎發吹得愈發蓬松。
風的呼吸是燥熱的。
厚重的雲層斂盡絞潔的月色,窗外看似無盡的花院裡,夜半的蟲鳴蛙聲喧嚣。
洛果碎不适地把雙腿縮起墊在椅子上,怔怔地發着呆。片刻後,他懶洋洋地離開窗邊,從抽屜裡拿出幾種藥品丢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坐到床邊。
“今晚會下雨嗎?”
他把腳墊在床邊,撩起寬松的黑色浴袍,露出又長又直的腿,拿起藥膏擠出一點白色膏液在指尖,塗沫在腿部磨破的皮膚上。
上次在樓外不小心磨破的傷口很多,但都很淺,血痂已經褪掉,還留有淺淺的比周圍皮膚更白的疤。
這支藥膏是那個男人讓柴叔轉交給他,說必須每天要塗三次的。能更好的讓傷口恢複,去疤功效還特别好。
“我一個男的,留點疤也沒關系。”
他嘴上這麼說,塗藥膏還是一次沒落下,主要是怕謝燃會檢查。
“可惡,我會怕他?”
他撇了撇嘴,換了個姿勢擡起腿,繼續塗藥膏。
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總覺得如果他沒有乖乖塗藥膏,那個男人會知道。要是等到那個男人檢查,總感覺會有很可怕的事情會發生。
他揪住浴袍的領口聞了聞,有股淡淡的甜腥酒香味,臉頰微不可察地染上紅暈。
不怪Alpha很喜歡聞Omega身上信息素的味道,确實好好聞。
這兩天沒出門,柴叔幫他把衣服拿去洗。本來他的衣服就沒幾件,洗了一直沒拿回來。反正在家裡,隻能借那個男人的衣服穿了,對方也沒意見。
寬松的墨色浴袍從一邊的肩膀褪至腰間,露出優美的天鵝頸,精緻的鎖骨被另一邊的黑色綢緞面料遮掩住。
肩膀處那片剛掉痂的傷疤就像被惡意刮蹭壞的完美雕塑品,任誰看了都恨得牙癢癢。
洛果碎對此毫無感覺,傷口不疼,他就無所謂。
“哼!怎麼搞得像我是他的私有物品似的。”他念念叨叨着,奶白的藥膏擠在大片的傷口上,粗魯地抹了兩把。
“他又不是燃燃……”
他話語一頓,一陣出神。
同樣叫謝燃,六歲時同樣在一個叫雍庭山莊的地方遇到家裡父母發瘋燒房子,還會彈那首《不存在的城市》。
雖然這個世界的謝燃發色和瞳色都改變了,但真的不是他的燃燃嗎?
如果是,為什麼他不認自己?
是沒有記憶,還是不想認?
這個猜測讓洛果碎的眼睛越瞪越大。窗外的風變得強勁,吹倒窗邊的花瓶,瓷片碎散一地,清透的水沿着木質地闆的縫隙流淌。
血紅玫瑰花瓣散落,被擾動的白紗簾掃亂紛飛。
周圍的空氣瘋狂地滋生寂寞的情緒,他無意識地啃咬起未完全愈合的指甲,血腥的味道浸泡在舌尖味蕾。
“他不要我了嗎?”
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嘴角溢出鮮紅的血液,淺色的唇被染上詭異的紅。
那個生他的女人不要他了,他以為把那個快餓死在垃圾桶前的小矮子撿回去,從此以後他就會有家人。
那是他自己挑的家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抛棄自己的弟弟。
這樣就會有人一直一直陪着他,不是這樣的嗎?
之前燃燃會跟那對夫婦離開,是因為他不想走,所以燃燃替自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