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半蹲下身,先将空瓶拿出來,再将垃圾桶一百八十度倒扣在地上,白皙的手指握成拳,一頓一頓地敲在底部。
“這就是心跳聲。”
“聽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投資人瞬間來了興趣,“還有别的嗎?”
許之言拿起地上的水瓶,打開瓶蓋後,雙手相互用力擰向空瓶中間;如此來回幾次。
她仰頭問道:“這您聽着像什麼?”
投資人眼睛忽地亮了起來,撓了撓頭:“那個,古代的……叫什麼來着。”
“轎子。”紀雲辰合适地出聲提醒道。
“對對對,雲辰你别說,這玩意兒還真比剛你給我放的,那些個從片段裡扒拉下來的什麼音效清楚多了,吉光片羽就往這方面造吧,怎麼造你說了算。”
許之言大腦嗡地一聲,宕機了。
紀雲辰說了算?
這是什麼意思?
整活兒這麼久不是全白費了?以他們倆這關系紀雲辰能留她?
想到自己的命運,她忍不住狠狠瞪了紀雲辰一眼,像是感應到某種帶着莫名怨恨的視線般,他回身望了過來。
像是做壞事被逮了個正着,許之言火速垂下頭,盯着面前這“一畝三分”地,一動不動,直到雙方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開玩笑,再也沒人提面試到底是過了還是黃了,許之言才确信……
好像,沒自己什麼事兒了。
她試探性地小聲說道:“這樣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幾乎沒有留給對方多少反應時間,話音落地後她起身跑出門口。
她跑得太快,以至于沒聽到身後兩人的議論。
“你介紹這小姑娘還挺可愛。”
目光久久追随着那道消失在走廊裡的身影後緩緩收回,他淡淡應了聲,“嗯,是有眼光。”
————
幾乎是一口氣沖到一樓進門位置,許之言一手撐着前台桌角,大口喘氣,順便向狂奔而過的公區掃了眼。
撞上了格子間小腦袋齊刷刷的注目禮。
臉頰騰地燒了起來,她小聲說着抱歉,慢慢退到門口的角落裡。
牆上的時鐘提醒現在是下午5點30,許之言沒帶傘,面完試的功夫這雨非但沒下完,還愈發有上神在此渡劫的架勢。
她拿出手機準備叫車,軟件顯示自己排在第62位,預計等待時間62分鐘。
已經有同事三三兩兩地走出來,嘩地一聲撐開傘,往前方出租車停靠站點走去。
馬不停蹄……趕上下班高峰了。
雨水大珠小珠般砸向台階下的水坑,撲棱起的水花帶着泥點濺了上來,落在女生白皙的腳踝處。
她怔怔看了好一會兒。
記憶裡,和他的初見,也是在這樣霸道的雨天。
大一入學前幾天,她因為突發胃炎住進醫院,錯過了迎新當天的入學典禮,在醫院挂完吊瓶後,她才折騰着去學校。
南影在南城的西北角,宇宙邊陲,她到校門口時已經快八點。南影規定,入校學生需要刷校園卡,大一本該在入校後辦理,但因為新生入校由高年級的導員學長姐帶進去,所以可以不用刷卡。
保安亭的大叔臉色不好,有點生氣,說必須讓輔導員來接才能放人。
那天的雨也像今天這般大,大到她隻是從地鐵站過來幾腳路的功夫,頭發已經被雨淋得軟趴趴地貼在額頭上,腿肚子上全是一個個黑色的小泥點。
晚上的雨更涼了,她有些局促地站在狹小的保安亭,埋頭看着青灰色地磚被砸出的小小水坑。
現在的樣子肯定很狼狽。
她有點後悔,暑假應該逛逛貼吧論壇,至少了解一下輔導員的信息,或者和同期還有學長姐混個臉熟。
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
眼底忍不住地泛酸。
直到聽見“滴——”一聲。
清冽的男聲混着雨水飄進耳廓:“你是……大一的……學妹?”
許之言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像是滿血複活,拼命點頭喊“學長好”。
長柄傘下,他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眉眼深邃如海,棱角分明。
有種清冷感。
在問過自己專業和班級後,他熟練地和保安大叔報出輔導員名字,又當場打了個電話,在擴音器傳出“讓她進來吧,我們班确實有學生今天白天沒來報道”時,她憋了一晚上的眼淚這一刻止不住地掉。
他的手骨節清晰,輕輕握住原木色手柄,示意性地遞過來。
傘的空間剛好能容下兩個人,撐開的寬度剛好夠到許之言的肩膀。
他不經意間瞥了眼。
旁邊女生瘦瘦小小,皮膚很白,棕色卷發被雨水打濕大半,臉龐有些嬰兒肥。
腦海裡閃過某張淋過雨的薩摩耶表情包。
紀雲辰不由地放柔了聲音:“寝室是18号樓4A,記住了嗎?”
愧疚的心情占滿了許之言全部的思緒。
不知道哪班的好心學長,被浪費這麼久時間,現在還要送自己回寝室。
她點頭如搗蒜,拼命摸住傘柄往紀雲辰的方向側過去,還不忘叨叨:“謝謝學長,你多撐點,多撐點……”
幾不可查地,他微微揚起嘴角。
久遠零碎的記憶混着大雨湧進腦海。
她仰頭,稍站在台階外沿,一道道雨絲斷了線地落在臉上。
好像小了些。
冰冰涼涼的。
直到。
頭頂上方,閃現分成幾瓣的黑色傘面。
“又沒帶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