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往前開了一段,許之言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甩出去。
柔軟的皮膚以巨大的沖擊力沖向粗粝的路面。
保護屏障被撕裂的疼痛感瞬間在腦海裡爆炸。
好疼。
來不及大腦中樞對痛感作出反應。
許之言拔腿就往汽車行駛的反方向跑。
另一頭。
發現女生跳車,男人啐了口唾沫,“媽的,到手的亞子飛了”,立刻踩住刹車跟了下來。
“姑娘,你别跑。”
“我不是壞人。”
聽聲音,他離得并不遠。
幾乎是近在身後。
跳車時許之言向後滾了幾圈,腳似乎有扭傷。
即便拼盡全力試圖拉開距離,現在也隻能一瘸一拐。
眼睛裡像是進了灰塵和沙粒的混合物,硌得她生疼,根本睜不開。
生理性反應,眼淚完全不由她控制,洪水決堤般沖垮了她最後的理智。
為什麼自己的運氣能這麼背?
萬一跑不掉怎麼辦?
她忍不住嗚咽,憑求生的本能,拖着受傷的腿努力撐着。
直至再也撐不住,像是要失去重心般摔倒在地。
在那之前,迎面伸出了一雙寬厚的手掌。
下一秒,她一頭栽進來人的懷裡。
像是跌進了柔軟的棉布。
撲面而來的柑橘香氣輕托住她顫抖的身體。
一時的慌張讓她竟沒反應過來是誰,隻情緒激動地就要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嗚……你放手……再不放我報警了……”
一會兒。
腦袋上好像落下了什麼。
很輕,帶着溫熱的氣息。
像是怕驚擾她的情緒。
隻稍摸了摸。
她怔住。
努力眯着眼,辨别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身影。
“别怕,是我。”
淡淡的嗓音像是薄荷糖一樣清涼。
又像是,在熾熱的夏天,喝了一口冰鎮的汽水。
無數的小氣泡,升騰,旋即破滅。
像是綻放無數的煙花。
紀雲辰眉心微折,漆黑的眼眸映出面前女生的模樣。
整個人灰撲撲的,左側小腿還流着血,蹭破的皮上裹着層沙土混合物。
手臂也是不同程度的擦傷。
女生睫毛輕顫,未褪的嬰兒肥,淚珠清晰可見。
原本白皙的手,如今沾着塵土,混着血迹,無助地搭在他的手腕處。
隻是一會兒不在眼前。
就傷成這個樣子。
紀雲辰眼神瞬間冷下來。
一路跟着小跑過來的男人,撓撓後腦勺,尴尬地笑笑:“害,姑娘多大點事兒啊,至于跳車嘛?”
摟住女生肩膀的手不由得加大了些力度,紀雲辰冷聲道:“南AXXXX?警察一會兒到。”
聽說報警,男人瞬間打了一哆嗦,蔫成半截兒直往回跑。
他起身想追,身後卻被定住。
伸手,她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角。
聲音裡明顯帶着哭腔:“嗚……你别走。”
“我……再也不走夜路了,嗚……”
受到驚吓,女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額間的劉海因為汗水也擰成一绺兒。
微微地打着哭嗝兒。
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想要保護她的沖動。
紀雲辰不由得放柔了聲音:“好,我就在這,不走。你能站起來嗎?”
許之言點點頭,借着紀雲辰的力,勉強将身體撐了起來。
挽住他的胳膊,許之言緩慢地一步步挪向車邊挪去。
紀雲辰眉毛皺成川字,單手為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我想坐後面……”她小聲說道。
紀雲辰用手抵住後座車門,不讓她拉開。
“前面。”他的語氣好像又恢複了冷調,“看下傷的重不重”。
***
好吧。
還是一樣的霸道。
許之言半支棱着坐了上去,側身向着車外,踮腳撐在地上。
為了看清傷勢,紀雲辰并沒有上車,而是站在同側,伸手按下頂燈。
副駕駛的抽屜裡有紙巾和礦泉水。
他擰開水瓶,用紙巾沾濕,半蹲下身來。
目測小腿的傷比較嚴重。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生的傷口,盡量把肮髒的泥土和灰塵從創口清除,這樣可以減少進一步感染的風險。
像是怕弄疼她,紀雲辰的動作很輕。
看着面前蹲下的高大身影,許之言不由得出了神。
她不愛跑醫院,平時有點小災小病地全靠自身免疫力扛過去。用她的話說,醫院濃度過高的消毒水兒的氣味道讓她總覺得病恹恹的,提不起勁。
仿佛進到這個地方,有種自己再也好不起來的錯覺。
有次中秋,她突發奇想,要和紀雲辰一起環湖騎雙人腳踏,那時她坐在前面,沒把握住車頭的方向,兩人差一點掉進南湖。
萬幸,最後隻是跌進一旁的草叢。
那次她也擦傷了幾處,但不太嚴重,嚷嚷着不要紀雲辰送去醫院。
那時,他也是像現在這樣,為自己處理傷口。
一時間,她竟分不清是現在,還是回憶。
“紀雲辰,”許之言垂下眼眸,聲音軟軟的,“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