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咳了幾聲,耳尖像是一輛救護車疾馳而過,警示鈴長鳴不斷。
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她緩緩擡頭,臉紅得像是煮熟的基圍蝦,艱難地開口。
“我能不能……”
“嗯?”
“再考慮一下……”越說聲音越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此刻仿佛又被一點點抽離身體。
她的話……聽起來好像渣男。
就是那種事過之後吃幹抹淨,拍拍屁股走人,美名其曰再考慮一下的渣男。
怕被誤會是随意敷衍的答複,原本垂着的頭又猛然擡起,小鹿式的眼睛多了幾分認真:“不是随便說說……”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
一樣膽小,懦弱。
即便遇見了很好的人,也不敢大方地出現在他的身邊。
看見優秀的人,會控制不住的敏感和自卑。
并且這種情緒一觸即發,會傷害到他。
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
如果她完全沒有改變貿然複合,可以預見到,分手是必然的。
可能會更痛。
女生的心仿佛亂得厲害,小臉揚起又落下,看着他時眼睛裡有種莫名的堅定,仿佛拍胸脯立下保證,自己是在認真考慮這件事。
紀雲辰低眸,揉揉她的額頭,女生額間的頭發很軟,粗粝的指腹像是被溫柔地磨平。
連語氣也不自覺變得溫柔。
“之言。”
“我已經很開心了。”他彎眸低語,撥開她耳邊散下來的碎發。
“啊?”某張因為不好意思而低垂的小臉又控制不住地擡起,有些怔愣。
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被占便宜了還沒落着個說法,怎麼看都是吃大虧。
許之言擡頭時,紀雲辰俯下身了些,兩人距離挨得更近,從她的角度看,男生的睫毛又密又長,目光深邃甯靜。
他喉嚨滾了滾,連帶着喉結輕輕壓了一小下:“不是随便說說,已經很開心了。”
知道她的顧慮和擔心。
幾年前,平常乖巧溫順的小姑娘那天爆發得徹徹底底,他也是第一次見那種狀态的許之言。
像是一隻手足無措的小刺猬,刺成了唯一在危難時保護她的武器。
那天的許之言,情緒在反反複複間不斷崩潰。
當時她的痛苦還曆曆在目,紀雲辰也不确定現在是否還能有和他重新開始的勇氣和機會。
沒想到她說:“不是随便說說。”
已經很知足了。
紀雲辰垂了垂眼,視線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一絲一毫不願意從那張可愛松軟的小臉上移開,眼尾微彎:“這次,換我追你好不好?”
勉強平靜了些的情緒又被重新高高吊起。
“啊?”許之言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盯着那張唇一張一合。
他的鼻梁很挺,下颌線的線條幹淨漂亮,漆黑的瞳眸落在她的身上,連帶着幾分笑意。
“之前你主動了那麼多次。”
“這次換我吧。”
換我走向你。
如果還沒有考慮好是不是要在一起,那至少,也讓我努力一次。
她呼吸一滞,眼眶莫名有些發熱。
一瞬間像是有無數話語在喉間翻滾,都被她盡數壓了下去,化作淡淡的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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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勉強維持着僅剩的理智和思考掰扯完後,紀雲辰便先退出門去,讓她好好睡一覺。
許之言盯着雪白的天花闆,思緒茫然地遊離。
剛才自己答應了他在一起嗎?
好像沒有……
本意是想再考慮看看,畢竟她也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但話怎麼到那人嘴裡就變成了他來追她?
……
他還需要追?自己完全沒有抵抗力啊……
心底像是有了個小口,灌了糖的絲兒一點點漫了上來。
像是咬上了一口冰糖葫蘆。
一小塊甜意緩緩漫開。
以前總覺得,如果不是她主動,他們甚至不會開始。
紀雲辰答應和自己在一起,也隻是因為自己恰好是先開口的那一個罷了。
但現在……
他說,換他來。
那是不是證明,自己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特别的地方。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米粒點兒。
也慢慢地把她和其他人區别開?
……
思緒被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
許之言拿過開始被扔在床上的手機,坐直了身子。
來電顯示是林溪。
“喂。”
女生軟軟的聲音響起,林溪氣不打一處來:“之言,你是不是回學校了?”
許之言愣了愣:“是呀,你怎麼知道?”
林溪哼了聲:“紀雲辰的講座,你那part都已經傳開了。”
“當時返校我問你的時候,某人不是說好了不回去嘛,怎麼換了紀雲辰不但回去還上台了呢?”
“早說我也回去了呀,這樣我們不是還能見上一面。”
雖然知道她不是有異性沒人性,但林溪在看到學校官博轉發視頻的那一刻,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就像是好不容易栽的自家白菜被人連帶着根兒一塊拔了,還沒和他打招呼。
依着她的性格,這次返校肯定不是她主動提出的,不然不可能不叫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