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家還沒打烊的小飯館出現在眼前,門口的牌子上用紅油漆歪歪扭扭寫着馄饨兩個字,苗秀秀對周北冀說,去吃碗馄饨吧,吃飽了就是新年了。
周北冀同意了,兩人向着小飯館走過去。老闆正準備關門回家,看到一男一女兩個漂亮的年輕人進來,對他們說,店要關門了。
“大叔,還有馄饨嗎?我們想買兩碗吃。外面冷得很,吃點熱熱的好回家。”苗秀秀已經找了位子坐下。
店老闆見他倆身上都是雪,顯然是在外面走了很久,恻隐之心一動,就答應了苗秀秀的要求,去替她倆下馄饨。
馄饨端上來,周北冀用熱水替苗秀秀涮好筷子,遞給她。這樣寒冷的冬夜,吃着熱乎乎的馄饨是一種享受。
蒸氣氤氲中,苗秀秀擡起頭對周北冀說,以前在她老家,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回這樣純肉餡的馄饨。她從老家坐火車到雁京那天,她和二哥在火車站附近的小吃攤子上吃的那一碗馄饨令她至今印象深刻。
苗秀秀說話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周北冀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她。
實際上那一天令她印象深刻的不光是那碗馄饨,更深刻的是他。她剛放下手裡的碗,還沒來得及拿手帕擦擦嘴,就看到他從一輛氣派的黑色轎車裡下來。那樣的轎車,别說鎮上,就算是縣城裡都沒有見過一輛。
她知道他是來接她的,家裡人跟她說起婚事的時候給她看過他照片,雖然她當時害羞沒敢多看,過後卻悄悄把照片藏在書裡看了好多回,照片裡的他儀表堂堂,她一眼就看中了,盡管如此,見到他本人的時候她還是震撼了一下,他不僅長得好看,他還像白楊樹那樣潇灑挺拔很有氣質。
周北冀也記得那天,他奉父母之命到火車站接她和她二哥,雖然不情不願,從父親專車裡下來的時候還是客氣地和她二哥打了招呼。
對他未來的媳婦,他隻倨傲地瞥了一眼,就吝啬地再也沒有多給她半點眼光,來的路上就打定了主意,自己絕不可能看中一個土裡土氣的農村姑娘,哪怕這姑娘并不是想象中那麼難看,甚至還有一點點好看,他也不想瞧她第二眼。
回家路上,路過天安門廣場時聽到後座的兄妹倆不時驚呼,身為首都人民和高幹子弟的優越感令周北冀心中更煩躁了,他的這種煩躁一直延續到領着他倆進了周家門。
把他們介紹給父母後,他就回了自己房間,很長時間都沒出來。直到小妹過來敲他的門,他才勉為其難過去開門。
“覺得你未來媳婦兒怎麼樣啊?”周中中吃着西紅柿,還不忘記挖苦一下三哥。
“湊合吧。”周北冀懶得和小妹磨牙,躺到床上繼續翻看雜志。
“湊合你怎麼不看人家啊,躲在房間裡不出去。”周中中存心要和他三哥過不去。未來三嫂那麼土氣,她不相信她哥沒看在眼裡,隻要看在眼裡,他怎麼可能不嫌棄。
周北冀瞅了小妹一眼,沒好氣:“要你管,看熱鬧不嫌事大。”哪怕再不情願,出于男人本能,未來媳婦的長相他還是會留意的,長得不難看,然而沒氣質。
他一直覺得,女人高雅自信的氣質和落落大方的儀态對他産生的吸引甚至要高于容貌的吸引,容貌是天生父母給的,氣質和儀态卻是家庭環境和受到的教育培養出來的,氣質能伴随一個人一輩子,是更高層次、精神層面的吸引。
結婚以後他才發現,當初他的這些觀點作為對女人一知半解的未婚青年來說無可厚非,真正深入接觸一個女人之後會知道,能吸引男人的女人并不能簡單地用概念去定義。
苗秀秀就是個多姿多彩的女人,有時候是甜美溫柔的小媳婦,有時候也能性感嬌媚,甚至更多時候她還能表現出非同一般的見識,隻是他始終沒想明白,她是怎麼忽然從一潭死水變得活色生香起來的。
當初他有多沮喪,現在就有多得意,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幸虧堅持住了沒離婚,不然哪裡看得到媳婦這種脫胎換骨的轉變?
夜裡,兩人纏綿半宿,周北冀白天吃的那些醋,和晚上從媳婦身上得到的溫柔甜蜜比,完全不值一提。
外面風雪交加,暖暖的被窩裡春光無限,相擁着睡到第二天十點多,才打着哈欠起床去拉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