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很暗，其中滿是攢動的人群。沈衡心跳無法自控地加快，在照片的右側，一個女孩彎腰湊近展櫃玻璃，想要看清陳列的展品。

隻是一張側身的照片，但沈衡知道，是她。

………………

早上吃過飯，沈衡上樓一趟，下來時手裡提着公文包和一個黑色的大紙袋，袋口用蝴蝶結紮着。

溫母正收拾着餐桌，聯想到剛剛飯桌上兒子說晚飯不回來吃，便笑着問：“是我們上次見過的那個女孩嗎？”

沈衡沒想到選了一個最低調的包裝還是被母親看出來。

他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溫母也點點頭，眼睛裡帶着可見的笑，說：“去吧，路上開車慢點。”

上午的時候，林煥收到了一條消息，來自沈衡。

“今天下班後方便見一面嗎？”

從那天鑒定機構分别後，沈衡和林煥大概有三四天沒有聯系，也許兩人都需要時間考慮下該如何處理這突然出現的新的家人。

兩人約在了上次見面的咖啡館。

還是上次的座位。沈衡坐在座位上，背挺得很直，頭微垂着。座位旁放着一個精緻的大禮袋。

他應該是從工作單位直接過來的，身上穿着利落的西裝，鐵灰色的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系着深藍色的領帶。頭發全部抹到後面，露出光潔的額頭。

林煥走到對面坐下，他擡起頭笑了笑，目光溫柔，打破了一身的嚴肅端正。

“你來了。”

“嗯。”林煥也沖他笑了笑。

下班時間也是大學生們結束最後一節課的時候，窗外街道上行人如織，和上次坐在這裡情景如此相似。

“要喝點什麼？”

“拿鐵吧。”

沈衡招手示意服務員，點了兩杯拿鐵。

“最近怎麼樣？”

林煥不知道他問的是哪方面怎麼樣，不過她哪方面都還可以，所以回複他：“挺好的。”

“那你準備好了嗎？”

林煥沒想到沈衡會這麼快進入主題，但是他的問題又實在太含糊。

“準備好什麼？”

“回家。”

林煥沉默下來。她有自己的家。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和他背後的“家”讓她感到陌生和抵觸。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林煥有些不确定地問。

“當然可以，你想問我什麼？”

林煥垂下眼，她有些猶豫，擔心問題問出口，得到的答案會給自己的父母招來麻煩。但她需要确定沈家不會對自己父母做出什麼事情，“你知道……我是怎麼從松市到北辛，最後到我父母家的嗎？”

沈衡并沒有讓林煥等待太久，爽快地講述了事情的真相。

“你是和其他孩子被人販子一起帶到北方的，他們陸陸續續被交到買家手中。但是你當時生病了，高燒不退，整個人奄奄一息，已經來不及把你送到買家那裡。”沈衡看着林煥的表情，她此刻一定有些緊張，眼睛緊緊地盯着他。

“你的養母宋梅在家門前的水溝裡發現了你。”

林煥緊繃的後背一松，偷偷松了口氣，心裡的一塊石頭平穩落地。

她緩了一會兒，擡眼看向沈衡，發現沈衡也在看她後，整理了下面部表情，正色道：“你和、和你父母說了嗎？”

“還沒有，我怕說了後，媽會第一時間跑到你單位去找你，這樣反而會給你帶來困擾。”

林煥點點頭。确實。

“他們身體都好嗎？”

“爸爸前幾年心髒出了點問題，做了手術，之後就減少了公司的事務，這幾年也注重養生，身體恢複得不錯。媽媽身體一直都還可以，平時在家會侍弄侍弄花草，有時候會和爸爸一起去釣魚旅遊。”

林煥認真聽着，點點頭。沈家父母身體康健，那天見兩位長輩穿着談吐都是受過良好教育、家中經濟條件優渥的，兒子又年輕俊朗、溫和知禮，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從事什麼工作，想來才幹、能力也不會差。這樣一個家庭已經足夠被絕大部分的人羨慕了。

距離那個小女孩丢失已經二十幾年了，時間也許已經抹平了他們的創傷，隻是遺留下尋找的一股執念。原來的四口之家是圓滿，現在的三口之家亦是圓滿。

林煥思考着措辭，對面沈衡看着她，時間陷入沉默。

服務員端來兩杯咖啡。

沈衡看着咖啡上的拉花，打破了沉默。

“其實，家裡已經很久沒有再提起你了。”沈衡輕聲說。

林煥驚訝地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