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房間,林煥沒有開燈,直接走到床前撲進床裡。
她有些耳鳴,耳朵裡似乎有一根血管在急劇地跟随着心髒收縮、擴張,頭皮上有一塊區域在隐隐作痛。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林煥陷在與頭疼撕扯的掙紮中,她費力地坐起身。
“請進。”
門外的光傾瀉進黑暗的屋子,林衡的從投進房間的光線中看到坐在床邊的人影,他往裡走的腳步一頓。
“已經休息了嗎?”
“沒有,”林煥起身打開了大燈,“有些累了,先在床上躺了會兒。”
她看向沈衡,沈衡手裡端着杯水,手中拿着一個藥盒。
“我泡了蜂蜜水,喝一點吧。如果頭疼惡心的話就吃顆解酒藥。”
“謝謝。”
林煥道過謝後,接過藥盒掰出一片來就着那杯蜂蜜水吞了下去。
沈衡看着林煥痛快地吃了藥,看她皺着的眉,猜她此刻身體應該是難受的。想再說些什麼,但什麼話都無法減輕她的不适,反而可能會讓她眉頭皺得更深。
他站起身來告辭。
“那我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沈衡退出房間,關上房門。走回自己房間的路上,他忽然發現,林煥的房間似乎少了些什麼。
少了些什麼呢?
直到他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虛空的一點入神,突然想到了問題的答案。
林煥的房間太空了。
奶油色的床品,茶幾上瓷瓶裡插着周嬸每天都會換的花,置物架上空着,旁邊桌櫃上放着一台電腦和幾本書,那盒發卡發圈擺在一角。
那個房間似乎比自己居住的時候還要空曠。
解酒藥發揮作用還需要時間,林煥陷在虛虛實實的夢境裡。
她又回到了那個讓她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房間。
父親斜靠在沙發上,手裡拿着一根竹制的不求人随意地捶着腿,電視裡播着沒人關心的電視劇。
“我錯了,我以後可不敢惹你了,孩子們都站在你那邊,我惹不起以後還躲不起嗎。”
“你打,我讓你打,你打回來,我絕不還手。”不求人被扔向房間的另一側。
“你要是還不滿意,大不了就離婚嘛。這年頭,四五十歲的女的二婚不好找婆家,男的找媳婦可是一找一個。”
房間一角的母親坐在凳子上,沒有發出任何細微的聲音,隻時不時用手抹臉。
半響,母親說了話。
“煥煥,你請假回來一趟不值當的,明天就回去上班吧,家裡的事你别操心。”
“就是,你别耽誤了上班,趕緊回去吧,我剛也跟你保證了,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嘛。”
房間陷入沉寂。
良久,林煥看向沙發,沙發上的人消失了。
她說話也沒了顧忌。
“媽,離婚吧。”
母親擡頭看着她,苦笑了下,“你不懂,離了婚,家就散了。”
“散了就散了,有什麼好怕的呢?”
“你弟弟還沒結婚,以後人家聽說家裡這種情況,說不定就不願意結親了。”
“這都什麼年代了,離婚的人家多了去了,離異家庭的孩子就不配談戀愛結婚了?”
“以後你們過年的時候該去哪呢?我該去哪呢?”
“你跟我去松市,過年的時候你、我、林煊咱們三個人在松市過。”
母親搖搖頭,“松市是你上班的地方,但那裡不是我們的家。”
林煥提出的每一條解決方法,都被母親溫柔地否決了。林煥争不過,隻是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隻是覺得過不下去就不要勉強了,這麼多年他根本就看不到你的付出,平時隻是一味地貶低,生活上更做不到相互理解、相互扶持,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麼意義呢?”
林煥得到的,是母親一句輕描淡寫的麻木的——“人這一輩子哪有那麼多有意義沒意義的。”
“你爸他雖然剛剛還在嘴硬,但是我了解他,他從你特意趕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到問題的嚴重了,也知道自己理虧。他說不會以後就肯定不會了,你放心地回去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