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在這事兒上,工會還真起不了啥作用,但塗主席也是一番好意,秦今朝連忙答應着,又是一陣感謝。
塗主席笑呵呵地走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願意來插一腳,但總歸是好事兒。
待他走了,秦今朝轉向大家,“那我按照塗主席說的,去找總工彙報下咱們的想法?”
“去,去!我同意塗主席的說法,是為大化廠好,為工人好的事兒,總工應該會支持的。”
“要是總工不同意,咱們聯名請願!”
……
秦今朝看着大家,握了握拳頭,眼神堅定地說:“雖然我才來海州廠三個月多月的時間,還在考察期,還是個新人,但為了大化廠的利益,為了廣大職工和家屬的身體健康,我就僭越一回!”
“你本來就是工程師,本來就是大化廠的一員,給大化廠建言獻策是每個職工應有的責任和義務,談不上僭越,反而值得鼓勵!”
秦今朝向着說話的人點點頭,笑着下,而後環顧大家,有些動容地說:“有了你們的支持,我心裡頭踏實無比,感覺到自己肩膀上承擔着的,沉甸甸的責任!不過,不能就這麼憑着一個空中樓閣的想法,就去找總工,給領導平添麻煩,我想着,我先嘗試着自己設計,能設計出裝置的大概樣子來,再去找總工,可能就好立項多了。”
衆人點頭,是這個道理,但是設計出秦今朝所說的裝置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且不說能不能成功,就這件事情上來看,秦今朝這位同志,有想法,有擔當,處事成熟,話語謙遜,說話做事都讓人信服,很難讓人相信他才虛23歲,是個難得的,靠譜的好同志!
會議結束,秦今朝借着去廁所的功夫,緩緩地呼出口氣,嘴邊浮出些笑意。他現在算是有了技術部的群衆基礎了,接下來會拿着以前繪制的圖紙草稿,彙報到沈總工那裡去。
是的,他想來想去,放棄了沙廠長,放棄了梅書記,決定從沈嶽良,沈總工那裡下手。
沙廠長這個人确實是技術出身,但為人趨于保守,思維還停留在六七十年,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抗拒接受十一屆三中全會,給思想上、社會上帶來的種種變化。
讓他帶着工人們大幹特幹,艱苦卓絕可以,但帶領着去做技術改革,創新更新卻是不行的。
秦今朝不太看好他,馬上就要跨入到80年代,如果他的思想意識,不能夠跟着黨中央的政策走,不能跟着時代一起發展,那麼終将被時代,被上級部門淘汰。
可以相信的,秦今朝如果去找沙廠長,得到的隻會是讓他踏實做好手頭上的本質工作,不要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至于梅書記,他不懂技術,且在廠子裡的群衆基礎不好,如果由他來推行,可能會引起一線職工們的反感情緒,反而不利于項目的進展。且他身上的某些特質,比如虛僞,比如喜歡攬權,着實讓他不喜歡。
虛僞是個貶義詞,但是作為領導來說,如果能一直虛僞,不被人看穿,人前人後都是一貫性的,這就能算是領導的藝術,但顯然,梅書記是不行的,不然也不會有“笑面虎”這個外号;他是管黨組建設的,偏要插手工廠業務,插手也可以,可他又不懂業務,純粹一個外行指導内行,指揮得亂七八糟。
說白了,就是他自身能力不夠,才造成了現在的狀況。
在來海州廠之前,父親那位姓陳的下屬就曾經跟他說過梅書記的情況,不過說得比較隐晦,而今才能體會到那位叔叔話中的真實含義。
這位梅書記算是個投機分子,六十年代中期,是作為工宣隊的一員被派駐到吉北化工廠的,在保護吉化廠和吉化廠領導、技術人員上,做出了一定的貢獻,後來,工宣隊解散,他卻留了下來,靠着之前積累起來的人際關系,走到了黨委副書記的職位上。
秦今朝想,他在副書記的位置上一坐好幾年,說明本來并不是個愛攬權的人,隻能說是忽然當了一把手,還有個擁有廣泛群衆基礎,懂技術的廠長在,心态便有些失衡,也有些着急了。
但不管是什麼情況,秦今朝都不會選擇他。
而沈嶽良是除沙廠長和梅書記之外的另一股勢力,說是勢力并不太準确,他沒有立場鮮明的擁趸,在沙廠長和梅書記之間不站隊,保持着中立,不管對“本土派”的還是“外來派”都一視同仁,不偏不倚,在工人和幹部中間,都有較好的口碑。且從秦今朝一來海州廠,就對他非常照顧,包括幫他協調去各個車間實習的事情,還派副總工蘇淮親自帶他下去等等。
之前秦今朝去沈總工辦公室時,見到他辦公桌上放着本倒扣着的《Nature》雜志,這是國際上最知名的科學類雜志之一,刊登的内容廣泛,不光光是化工,各個行業最前沿、最先進的研究結果幾乎都會在上面有所體現。
雖然是去年的期刊,但能拿到這本雜志殊為不易,秦今朝是因着在化工部工作的優勢,才有機會去閱讀這些國外的雜志。這起碼說明了一點,就是沈總工雖然身處在一個技術含量不算高的生産型企業,雖然擔任了行政職務,但一直沒有放棄對技術的追求,渴望了解世界上最先進的科學技術。
也就間接說明了,他不保守,會接受新思想,會接受變革。
再加上他是總工,也是負責生産的副廠長,是書記、廠長之下的第三人,沒比他再合适的了。
從四樓回技術處辦公室這一路,秦今朝走得很慢,待回到辦公室門口,已經将這段時間該做什麼,時間節點都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