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自行車的時候,秦今朝自己留下兩根糖葫蘆,将剩餘十根糖葫蘆都給了那位同事,說:“知道你愛吃這些,正好碰上了,跟朋友們分着吃了吧。”
同事也沒跟他客氣,笑呵呵地接了,當着秦今朝的面兒給了室友一根,還準備帶着他去别的寝室分。
他之前不住宿舍,但也經常來這邊,跟宿舍樓裡的很多人都認識,不過,也沒跟着同事過去,說:“我得趕快回去,不然招待所要鎖門了。”
同事朝他擠擠眼睛,說:“那行,我替你送,肯定得告訴他們糖葫蘆是你秦今朝給他們買的。”
秦今朝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離開。
回了招待所,小羅撐在床沿上做俯卧撐。秦今朝将糖葫蘆遞過去,說:“嘗嘗燕市的糖葫蘆,不過這會兒都凍住了,緩緩再吃。”
待等秦今朝洗漱完,又燙了腳,兩人才面對面地坐着,一塊吃糖葫蘆。
不知道因為同車了小半天,還是因着這根酸酸甜甜,味道極好的糖葫蘆,小羅一下子跟他熟絡起來,話匣子打開了,跟他聊起天來。
“……我就覺着吧,來部裡辦事兒可難了,誰也不認識,沙廠長在海州是一号人物,不管是去海州市政府,還是哪家單位,都是讓人敬着,讓着的,可在這兒,誰也不把咱當盤菜。”
秦今朝:“不光是化工部這樣,其他大衙門也是如此,帝都嘛,見過的大人物太多了,就不覺得稀罕了。我小時候聽過一句話,說是一個牌匾砸下來,砸到五個人,4個是當官的。”
小羅啃了一口山楂,山楂是細心去了籽的,隻是裡面還凍着,一口下去,還有些冰牙,但屋裡暖氣生得太熱,烘得人有些躁得慌,正合适吃這麼一口。他的心情愈加放松。
“說白了,還是咱沙……咱們廠子根基淺。但凡跟那些司長啊,主任啊啥的,熟悉一些,也不至于經常坐冷闆凳。本來呢,在燕市安個辦事處,就是多多探聽化工部的消息,跟那邊搞好關系,可我覺得着吧,哈。”
秦今朝也吃了個山楂,這糖漿熬得真好,嘎嘣脆的。他很清楚小羅所謂的“冷闆凳”,并不是真的受了冷遇,而是到了司裡,就得如其他過來辦事的人員一樣,該等等着,不一定随時都有熱茶伺候着。因着本身的職級,因着在地方上享受的待遇,會非常容易産生落差。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也沒追問這個辦事處的事兒,想也知道,如果工作做得好,在化工部混得開,也不至于帶自己過來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秦今朝将山楂吃完,便重新漱口,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那位辦事處的小塗早早就過來了,他長得跟塗主席有五六分相像,眼裡頭透着些精明,看起來有些浮躁,說話幹脆利索,隻是拍馬屁拍得太過直白。
沙廠長咳嗽一聲,“先坐下來吃早飯吧。”
小塗連忙坐下,又是幫沙廠長拿筷子,又是幫着拿油條,端豆漿,嘴巴也一刻不得閑,把郭亮的活兒全給搶了。郭亮大概也是習慣了對方的這種作風,也不争搶,就由着他去做。
不過,秦今朝注意到他嘴邊上一抹嘲諷的笑容一閃而過。
“……領導,經過我不懈努力,終于跟王司長小舅子的連襟兒搭上關系了,我請他下過幾回館子,又送了些煙酒給他,我們現在是哥們!來之前,我已經往他家胡同打電話了,讓人告訴他盡快過來,帶着咱們去見王司長。”
沙廠長按了按眉心,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塗,而後說:“你等會兒去趟食品店,幫我買些燕市特産去。”
小塗一訝,“啊?等去完部裡,讓小羅開車,我帶你們一起去吧。”
沙廠長擺擺手,表示了不想多說的意思,小塗張張嘴巴,意識到自己惹到了沙廠長,但卻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撓撓腦袋,求助地看向郭亮。
郭亮在低頭吃飯,又看向小羅,小羅避開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這張桌子上唯一不熟悉的人身上,覺得隻是一個新人罷了,能知道啥呢?迅速把目光移開,不情不願地走了。
秦今朝還真知道,沙廠長是希望小塗跟部裡的人混熟一些,等過來辦事的時候,能摸得着部裡的門兒,能知道找誰有用,能得到部裡的最新消息。
需知,信息有可能會是決定一件事情能否成功的關鍵。
大化廠項目能夠落地海州,能有現在的海州廠就是個實例。
前任廠長兼書記劉利民正是提前得到了國家要引進十三套大化肥項目的信息,經多方奔走,終将項目落地在海州。
劉利民在任期間,積攢了些人脈,但到根底淺,他積累的人脈隻到他為止,他的下任沙廠長并沒有繼承下來。沙廠長搞技術出身,論起根底來,比劉利民差了太多,再加上并不擅長和上層打交道,才造成了現在這種想要燒香,都不好進廟門的情況。
沙廠長隻是想光明正大地與化工部的人結交、打聽消息,卻不想要這些背後狗狗祟祟的小手段,所以,小塗的所作所為讓他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