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珺猛地睜開眼,抓住他作亂的手:“别!”
沈勁眸色暗沉,嘶啞的嗓音帶着幾分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嗯?”
陸文珺輕垂眼簾:“你……你讓我準備準備。”
闊别多年,哪怕曾經有着最親密的接觸,她也過不了自己心底那關。
沈勁歎口氣,他早就料到了,罷了,給她點時間适應适應吧。
他将手收回,墊在自己腦後,看着頭頂的蚊帳。
見他不再動作,陸文珺悄悄松了口氣。
她轉過身,面對着沈勁,用細如蔥根的食指戳了戳他結實粗壯的手臂:“哎,生氣啦?”
沈勁翁聲道:“沒。”
陸文珺勾了勾嘴角,這語氣硬梆梆的,一聽就是在生氣。
她放軟了聲音:“我今天不太舒服,等以後,以後我一定給你。”
“呵。”沈勁嗤笑了一聲。
陸文珺聽他笑了,頓覺過了這一關。
她轉過話題:“哎,下次再有大丫二丫那種事,你能不能提前知會我一聲。”
沈勁說:“你還想有下次啊,咱家現在都四個孩子了,下次就是六個八個了。”
陸文珺斜眼看他,意思很明顯,這都是誰搞出來的?
沈勁理虧,噎了一下:“我、我這也是有苦衷。”
“苦你個頭。”陸文珺道,“你老實交代,這兩個女孩到底哪來的?”
沈勁:“領養的呗。”
陸文珺拿眼睛瞪他,可惜她眼睛是标準的丹鳳眼,眼睛大而修長,眼頭略彎曲,眼尾微挑上揚帶着幾分說不出的風情,瞪起人來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少給我扯那些瞎話,你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交代。”
被窩底下,她踹一下沈勁的小腿:“不然,你以後就别想上我的床。”
沈勁歎口氣:“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
“那你就長話短說。”陸文珺接道。
大丫二丫這兩姐妹,連個名字也沒有,而且小小年紀就比同齡的孩子都瘦,身上都是傷疤,手上也有經常做活的痕迹,來曆肯定不簡單。
沈勁目光悠長,陷入了回憶中:“……先從她們爸媽說起吧,大丫二丫的爸爸姓齊,叫齊建軍,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兵,他升連長那年,他愛人邱萍過來随軍,轉年就有了大丫,那會是……七二年。”
“又過了兩年,到了七四年一月份,西沙海戰爆發,我們團收到組織上的命令,被派遣到第一線,建軍所在的389艦,在敵方艦隊的集中射擊下,傷亡不斷,彈藥艙被擊中後,建軍為了避免彈藥受損,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漏洞……”
說到這,沈勁長長地歎息一聲,窗外樹上的枝桠無風自動,仿佛在遙遙回應他的歎息。
陸文珺掌心微微出汗,她是知道那場戰役的,當時報紙上鋪天蓋地地報道着戰争的激烈。
還好,最後戰争勝利了,她不由得感到慶幸,也感到後怕,萬一沈勁要是出了什麼事,那大寶和小寶三歲就失去了父親。
察覺到妻子的微微顫抖,沈勁将她攏入懷中,輕聲道:“沒事,都過去了,你看我這不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禍福相依,若不是因為那場戰争,他也不會那麼快升到團長。
南海艦隊的團長裡,像他這麼年輕的屈指可數。
陸文珺輕輕嗯了一聲,拉了拉他的小指:“接着說。”
沈勁道:“建軍死亡的消息傳到邱萍耳朵裡,她當場暈了過去,在醫院醒來就發現她懷了二丫。”
陸文珺說:“然後呢,大丫二丫的媽媽現在在哪?”
按沈勁的說法,大丫二丫的爸爸齊建軍是死在了戰場上,那大丫二丫的媽媽呢,難不成是改嫁了?
可不對啊,大丫二丫的媽媽要是改嫁了,也可以帶着兩個女兒,或者大丫二丫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家也能養這兩個孩子,兩家人,總不至于一個親戚都沒了吧。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窮,可養兩個女孩兒,也費不了多少糧食。
更何況齊建軍是烈士,上面多多少少都會給一些補償的。
聽沈勁的口氣,齊建軍跟邱萍的感情應該不錯,邱萍改嫁的可能性不大,有了這筆撫恤金,邱萍帶着兩個孩子生活應該不成問題。
陸文珺心中隐約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就聽到沈勁說:“死了,邱萍已經死了。”
陸文珺倒吸一口涼氣,脫口而出:“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