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府住在東街,回家路上,馬車頂上一直有一個碩大的天幕。
一會兒播放京城皇宮舊事,一會兒播放非洲大草原,一會兒畫面轉到某個乞丐窩,一會兒出現凜冽的冰雪高峰……
沿途百姓定睛一看,大驚。
“看!那是什麼?”
“神迹!天降神迹!!”
“天佑我大趙啊,必是上天看燕氏推翻前朝昏君有功,降下恩澤來了!”這是皇室旁支。
“神迹為何一直跟随一輛馬車?”
“我知道,那是大理寺丞于家的馬車!”
“……”
百姓紛紛跪拜,一路跟随馬車行至東街于府,方才見到的神迹居然是在一位于府千金的頭頂。
于府門口,于清淺一行人下車,卻見周圍十分擁堵。
“哔——女哔——有神通,故哔——啊啊啊!!!”
“是極,簡直哔——沒想到女哔哔——”
百姓或跪拜,或神色激動。
于清淺暗暗戳了戳于小妹:“小妹,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今天有啥活動,這麼熱鬧?”
于小妹一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嘴巴動了動,說出一句。
“哔——————”
于清淺:“……”
*
一牆之隔,于府内部。
于爹共有一位正室夫人,兩位姨娘,各有一子。
于清淺乃于夫人嫡出;于小妹是錢姨娘所生,全名于清月;最後一位白姨娘生了于小弟,年僅七歲。
錢姨娘快步走在于夫人前面,一邊整理頭飾:“快快,月姐兒就要回來了,我家月姐兒花容月貌,也不知是否被聖上看中?”
一旁的丫鬟忙不疊奉承:“二小姐是有大福氣的人,定能中選。”
身後,于夫人和白姨娘不緊不慢地跟着。
白姨娘撇了撇嘴,在夫人耳邊上眼藥:“夫人,您也不管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正室夫人,月姐兒才是嫡出似的。”
于夫人不為所動,捏了捏袖子裡藏好的一疊銀票,打算待會兒女兒淺姐兒落選難過時,遞出一沓讨她歡心。
隻是行至正門,忽然聽到外面人聲鼎沸。
“外面怎的如此熱鬧?”錢姨娘驚喜,“莫非我兒中了?!”
她吩咐下人開門。隻見百姓包圍之中正是老爺和兩位小姐,其中淺姐兒頭頂……
竟生出奇異天幕!
裡面有人、有山林、有星月,一切清晰可見。
是神迹!
于府衆人吓得一個哆嗦。于夫人掐了掐丫鬟的手,喃喃道:“我沒看錯?”
“娘!”于清淺張着大大的笑容快步走向她。
“今日外面發生了什麼,怎麼這麼多人?也不是什麼節日呀。”
于夫人:“你頭哔——”
于清淺疑惑:“拟投?”
于夫人呆呆地看着她。
兩位姨娘和丫鬟小厮們也呆呆地看着她。
【這是咋了,傻了吧唧的,被我的無敵美貌震驚了?】
衆人:“……”
于小妹快步拉住錢姨娘:“姨娘,有些事我晚點跟你說。”
沒多久,皇帝身旁的大太監前來宣旨,尖細的嗓音傳到每一個人耳中。
“大理寺丞之女于清淺接旨!——”
于府衆人皆跪下。
“于氏有女于清淺端莊賢淑、秀外慧中,特聘為太子妃,擇日完婚,欽此!——”
于夫人呼吸加重。
門外逗留的百姓議論紛紛:“哔——竟成了太子妃,看來是大趙之福……”
福公公笑眯眯道:“于家娘子,接旨吧。”
于清淺乖巧地起身:“臣女接旨,多謝福公公。”
于爹連忙躬身上前塞了一包銀子給他。
福公公笑眯眯收下:“于大人好福氣,生得如此女兒,定能直上青雲。”
于爹臉都笑爛了,這可是聖上身邊的大紅人,當即拍回馬匹:“哪裡哪裡,小女那些日子定是承了福公公的福氣,又有福公公美言,不然如何能得聖上青眼。”
【哇偶,福公公居然綠了……】
福公公突然驚道:“于娘子!聖上賜了黃金千兩,字畫兩箱,南海珍珠一斛,蜀錦十段……您可收好了!”
一擡擡檀木箱子擡進于家院子,衆人發出了沒見識的感歎,于清淺兩眼放光。
福公公語速極快地報完賞賜:“雜家還要回旨,就不多留了。”
随即腳下生風,好似身後有餓狼在追。
于爹抹掉額際冷汗。福公公綠了誰?這是他能知道的嗎!
【綠了……】視頻開始跳轉,首先出現了福公公的臉。
福公公腳崴了一下,突然仿佛在用生命嘶喊:“于娘子!你今日甚美!!!——”
“美”字喊得過于尖細,甚至喊破了音。
衆人緩緩張大了口。
于清淺被震住了。
電視卡了許久,心聲也毫無動靜。
良久,久到福公公已經消失不見。
【原,來,我,真的這麼美?】
巨大的天幕中,小圓臉、小眼睛、塌鼻梁和粗糙皮膚由小變大,定格成一個巨人大小。
“啊!我的眼睛……”人群中不約而同響起痛苦的呼聲,然而這一切于清淺統統聽不到。
這一刻,她對土著和自己審美極端相反的認知越加深刻,刻入靈魂。
“…………”
*
驚心動魄的一天過去,除了每日外面蹲了不少百姓,于府漸漸恢複平靜。
這三天于爹都歇在于夫人這兒,今晚也是如此。
于爹平日最愛去的其實是錢姨娘那兒,畢竟于夫人隻是他微末時娶的商戶之女,錢姨娘才是有共同語言又溫柔小意的宣德郎庶女。
于夫人平日辛苦打理家中生計,卻并未得到多少敬愛,誰讓她肚子裡出的女兒出息了,不但得上天眷顧、擁有神異,還賜封太子妃!
現在于爹睡在她那兒,兩個姨娘都老實得不得了。
傍晚,錢姨娘孤身一人輾轉反側。
本來做了兩手打算,若月姐兒中選便是娘娘、飛黃騰達;若沒中,她也看好了一個六品官嫡子,雖然月姐兒隻是庶女,但在于府的地位如同嫡女,想來有老爺出馬定能成,實在不行暫挂到夫人名下也行。
誰能想到六品小官之女能做太子妃,淺姐兒又有此奇遇?為何不是她的女兒!
既然淺姐兒都能做太子妃,月姐兒必需得有個更好的婚事!
她思來想去,忽然起身,俯首作下一首詩。
當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