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越過白月書和秦之衡,準确無比地落在祝昭昭身上,慕行秋朝她笑得眉眼微彎,仿佛新生班裡的事從未發生過。
但看着那張對自己釋放善意的,賞心悅目的臉,祝昭昭心裡沒有半點被引動的風花雪月。
她滿心凜然。
面對當衆嘴自己的人竟然還能笑得那麼和善。
這是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嗎?
對慕行秋的危險程度認知進一步加深,祝昭昭肅然起敬的同時更加警惕。
祝昭昭:絕不能被迷惑!
“師父。”
腦内思維正發散,身前的白月書和秦之衡朝曾書行禮。
祝昭昭便也跟着兩人鞠躬。
曾書微一颔首:“起來吧。”
目光從三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鎖定在祝昭昭身上,他沉聲:“你便是掌筠新收的親傳弟子麼。”
“是。”緩步從白月書身後走出來,祝昭昭望着主座上的曾書。
大概四五十年紀的長相,他烏黑中夾雜着些許白絲的頭發束得整齊;濃密筆挺的劍眉下,一雙眼眸光沉穩而淡漠;修剪得當的胡須正好覆蓋在微微覆舟的嘴上方。
半點褶皺不見的棕色繡金紋衣袍配上端正的坐姿,讓他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規矩到古闆的氣場。
很符合大部分人對‘長輩’和‘教導者’的基本印象。
曾書問她:“你是什麼時候來到霧鳴山的。”
什麼時候來到霧鳴山的?
沒想到曾書會突然問這個,祝昭昭一怔。
緊接着很快回答:“我來霧鳴山已有半月。”
“半月。”
淡聲重複後,曾書臉上露出了然神情:“如此說來,半月前月書确實傳信與我,告訴我掌筠的親傳弟子要來。”
他說着,旋即又皺起眉頭:“既然如此,他前兩日又為什麼突然傳信給七位長老,說他弟子不見了。”
“你來之前沒有告訴他麼。”
祝昭昭怎麼可能沒告訴掌筠:“跟随月書師姐來霧鳴山當日我便傳信于我師父,擔心他忙于修煉收不到,我還特意留了一封信在房中。”
她就差沒把去霧鳴山這事貼掌筠腦門上了。
聽懂了祝昭昭的潛台詞,曾書明白了問題确實不在她身上:“如此。那也許确實便是掌筠事務繁忙,導緻未能及時知曉你的動向。”
祝昭昭清楚看見曾書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那種自己都不信的神情。
能讓這麼不苟言笑的人都露出這種情緒,掌筠不靠譜确實是有目共睹。
她差點笑出聲。
深谙某些時候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道理,祝昭昭眼觀鼻鼻觀心,力求在曾書面前把‘老實安靜’的特質坐實。
方便以後如果需要鼓搗些什麼出格事,不會第一個懷疑到她身上嘛。
祝昭昭:美滋滋。
滿心算盤都打在曾書身上,祝昭昭因此沒有注意到來自曾書身旁的,戲谑中帶着探究的目光。
“聽說你是月書和之衡從山下帶上來的,是麼。”
冷不丁聽見曾書問這個問題,祝昭昭其實有些意外。
因為如果沒猜錯,掌筠似乎并沒有對其他長老隐瞞她天玄山聖女的身份。六長老甯木靈見面就認出她,也從側面證明了這點。
祝昭昭一直以為她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所有長老都清楚的。
但現在曾書竟然問她‘是不是白月書和秦之衡從山下帶來劍宗的’?
在有長老對她身份知情的前提下,曾書竟然不知道?
或者猜測得更大膽點。
難道掌筠和曾書之間,不是所有消息都相互流通的?
那麼理由是?
無數念頭在腦子裡極速閃回,祝昭昭不動聲色:“是。我是在山下集市和月書師姐與之衡師兄遇見後,他們引我入的劍宗。”
經驗告訴祝昭昭,遇見這種反常事,最好保持現狀。
就算要捅破窗戶紙,也不能是她來。
曾書果然信了:“如此說來,我倒是平白損失一個天才弟子。”
聞言微微笑起來,祝昭昭客套阿谀:“五長老您座下三位弟子個個驚才絕豔,其他長老同樣羨慕不已。”
這話誇到曾書心坎。
他神色更加柔和:“掌筠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話落朝祝昭昭微一颔首,曾書看向站在她邊上的,自己的親弟子白月書和秦之衡,開始詢問兩人的近況。
樂得被人遺忘,祝昭昭于是站着安靜圍觀。
然而看着看着,她注意到一些不太明顯但很有意思的問題。
目光從正微笑着和白月書與秦之衡說話的曾書身上收回,祝昭昭問202:“從你掌握的資料來看,曾書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202在祝昭昭腦海裡翻滾,“就是比較常見的那種,嚴肅古闆而且親疏有别很厲害的中年男人咯。”
祝昭昭聽得無語:“什麼中年男人,他起碼三百歲往上數。”
沒再糾結這個事,她繼續問:“對徒弟也親疏有别?”
“怎麼可能。”202想都不想,“對他來說,徒弟都劃在‘親’的範圍裡。”
“是麼?”散漫的目光狀似無意地再度落在曾書身上,這次,他在和身旁的慕行秋交代着什麼。
兩人的談話内容,祝昭昭并不關心。但看着兩人間那從交談起就明顯沉悶壓抑起來的氣氛,祝昭昭若有所思。
親疏有别……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