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是觸發了白月書的開關,讓她渾身一震:“我很好。”
“我們現在就前往那處罷。”
*
兩人開始朝目的地出發。
說是一刻鐘,然而抱着盡快完事後去支援其他人的想法,兩人實際上隻用了半刻鐘,就到了地圖上所指的地點。
“哇,好空曠!”
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空地,雲珈擡手遮住頭頂熾烈的陽光,語氣難掩驚訝:“洛水鎮裡居然還藏着這樣的地方?”
與一旁感慨的雲珈不同,白月書小範圍走動片刻後,擡手觸上空氣:“此地有些不對。”
“不對?”雲珈不解扭頭,“什麼不對?”
空中的指尖停在半路不得寸進,白月書語調微冷:“此地被結界籠罩。”
說着,停在半空的手快速向四周移動,她再次下了判斷:“而且不是普通的結界。”
“這個結界的強度,化神以下絕無可能破開。”
雲珈被白月書的話震在原地:“化神……”
片刻後,她猛地回神:“月書師姐你的修為是?”
白月書即答:“元嬰。”
雲珈頓時抓狂:“那我們怎麼可能破得了這個結界啊?!”
學着白月書把手放在結界上,她焦急:“昭昭知道這事嗎?”
“她知道。”
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麼個回答,雲珈愣住,下意識看向白月書。
接着視線下移,在她一手掌心裡發現了個桃子模樣的物什。
另一隻手上,則是個儲物袋。
祝昭昭給的儲物袋。
儲物袋挂回腰間,白月書輕輕摩挲那顆小桃子:“這是個法器。”
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祝昭昭給的那封信上有提醒,雲珈盯着她動作:“法器?”
“嗯。”
點點頭,白月書将之捏起,貼在結界上:“它的作用剛好是……”
“消解化神同境的結界。”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以桃子法器為中心,本該堅不可摧的結界刹那間無聲粉碎。
滿天飛塵被風吹到臉上,感受着臉上傳來的些微癢意,雲珈不受控制地想起被戳破的氣泡。
就這麼簡單?
她忽然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直到袖口被人扯了一下,白月書的聲音也從旁傳來:“時間緊迫,莫愣神。”
“哦好。”
雲珈終于回神,立刻跟上白月書。
不過沒走兩步,她就忽然想起什麼:“月書師姐。”
白月書頭也不回:“怎麼了。”
“你說負責引開鎮民的那些人不用擔心就算了,”
雲珈随手揪下刮到自己臉頰的葉子:“負責毀掉月亮法器的人,他們能找到那東西嗎?”
“而且怎麼毀掉也是問題吧,我有點擔心我們回去以後,會碰見什麼意外。”
“無礙。”
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白月書語調平靜:“他們先前被神控制過,按稚雪的說法,他們在被控制的那段時間裡和洛水有共感。”
“所以如今他們雖然已經脫離洛水控制,但共感時的記憶還在,他們依舊可以找到那枚法器。”
“原來如此。”
點點頭,雲珈放心下來:“既然這樣的話,有秦師兄他們加上慕師兄的三道劍意在,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大問題吧?”
她本是順嘴一說。
可原本神情平靜的白月書聽完,卻忽然眼神遊移地抿了抿唇。
接着手腕翻轉,她掌心多了枚銅制寶鏡。
指尖靈力點上寶鏡,白月書對着鏡面低低喚了一聲:“之衡。”
對面很快傳來‘沙沙’輕響,以為是法器連接不暢,她舉起寶鏡靠近耳朵。
下一秒,一聲大叫在寶鏡那邊猛地炸響——
“就給我看一眼都不行嗎?!”
叫聲激憤中帶着委屈,不止白月書耳朵差點聾了,就連雲珈也被吓得一個激靈。
沉默着把寶鏡移回面前,白月書讓出邊上的位置給探頭的雲珈。
而一陣窸窣過後,秦之衡略顯疲憊的話音也傳來:“月書,怎麼了。”
“你們那邊……”白月書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計劃進行得順利麼?”
“尚可。”秦之衡答得很快,“我們已經找到月亮法器的位置,很快便要到了。”
正說着,他忽然猶豫:“隻是……”
“隻是什麼?”白月書皺眉。
“隻是鐘師弟吵着非要一道大師兄的劍意。”秦之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為難。
如同響應般地,嚎叫再次從寶鏡裡傳來:“為什麼不能給我看看!本來突然少了兩個人計劃行進就困難,我也不抱怨什麼,就想拿道慕師兄的劍意看看怎麼了?”
“給我看看嘛!”
最後一個字落下,對面突然嘈雜起來,重物落地聲和秦之衡略帶驚恐的短促一聲‘不要’交織着,讓白月書這邊的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好半晌,雲珈才瞪大眼:“月書師姐……對面那聲音……是不是有人在地上打滾了?”
她話說得含蓄,但誰不知道這個打滾的‘人’是誰?
白月書頓時隻覺頭痛欲裂:“給他吧。”
秦之衡如獲大赦:“好。”
輕歎口氣,白月書切斷寶鏡連接後将之收起。
雲珈看看她,又看看前方廣闊的空地:“月書師姐,我們還要走多久?”
“不用多久。”
快速環視四周,又在隐隐瞧見一處隆起時收回目光,白月書回:“馬上就——”
憑空響起的尖利嘯音劃破寂靜空氣,快到隻剩殘影的黑光生了眼般直取白月書面門。
“月書師姐!”
素雲出現在手,雲珈運起劍訣便要反擊。
白月書卻比她更快。
原本欲要前進的動作硬生生側轉,白月書抓住身形變化的刹那,将指尖凝聚的靈力揮向黑光。
最後在雲珈目瞪口呆的時候,足尖一點來到她身前,扯着她後脖領将她一同帶離原地。
鐵器落地的聲音響起,兩人也輕巧落下。
一切變化,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
堪堪站穩就立刻看向黑光被擊落的位置,雲珈心有餘悸:“天哪,那是個暗器!”
“難怪那麼空曠還沒人看守,原來是藏着陷阱。”
說着扭頭向身旁的白月書,雲珈本想問她下一步該怎麼辦。
卻見她正豎輕纓于身前,另一隻手急速在輕纓劍身上描畫符文。
幾乎是立刻就認出這是威力極大的高階劍招,雲珈心中疑問剛升起,一陣極速且連貫的沉悶聲響便忽然傳進她耳中。
那是厚土被拱起的聲音。
速度極快,接連不斷,雲珈循聲悚然扭頭,下一秒——
無數銀光破土而出,直直朝着她和白月書來。
也就是這個瞬間,白月書劍上符文的最後一筆,剛好收尾。
收手的途中幹脆利落地讓輕纓劃破手指,吸飽血氣的長劍猛然爆發出劇烈光芒。
道道劍意綻開,每一道都無比精确地對上銀光,鐵器相交再跌落的清脆響聲混成一片。
接連不斷的沖擊引動狂風,被帶起的黃沙漫天飛揚,震撼到失語的雲珈控制不住地眯起眼。
高階劍招威力大,消耗同樣巨大。加之襲擊不可能隻有一波,擔憂白月書撐不住的雲珈捏緊手中素雲,也想盡一份力。
然而她起手式剛擺好,整個人便忽地腳下一輕——
是白月書以靈力纏上她腰間将她帶起。
也就在她被帶入空中的瞬間,原本站着的位置猛地有巨大木刺穿刺而出。
數道粗壯藤蔓緊随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當場将數人合抱粗的木刺勒斷。
如果被勒住的是自己……
心頭一陣發冷,雲珈下意識望向身旁。
哪怕經曆如此巨變,白月書依舊面不改色。利落斬斷底下糾纏而上的藤蔓,她語氣沉靜一往如常:“還沒完。”
聞言面色微變,雲珈立刻試圖掙開腰上靈力:“月書師姐,我和你一起……”
“不必。”
祝昭昭給的儲物袋出現在手,白月書又是一劍朝下方橫掃:“取出袋中法衣穿上,再拿好那個黑色法器,我稍後會将你送到目的地洞/口。”
“我不要!”
并不伸手去接儲物袋,雲珈滿臉焦急:“這裡現在這麼危險,我怎麼能丢下月書師姐你獨自應付這些東西?!”
像是早就知道雲珈的回答,白月書平靜的臉上多了絲笑意:“我知你擔憂我,可你是否想過,昭昭為何明知此地危險,還要我與你一起來?”
雲珈愣。
“哪怕不是和之衡,她也大可直接讓我一人前來。”
白月書扭頭:“為什麼一定是我們兩人?”
雲珈不知道怎麼回答:“我……”
“快去吧。”
輕纓再度在下方掃出一片清淨地,白月書直接将法衣披在雲珈身上,又把黑色法器送入她手:“你要做的事才是這次行動裡,最重要的一環。”
話落撤下束縛雲珈的靈力,白月書望着她極速下落的身影,與她精神傳音:“黑色法器上有留音符文會告訴你如何使用它。”
“萬事小心。”
話落收回目光,白月書消失在原地。
緊了緊身上法衣,穩穩落地的雲珈望着不遠處漆黑的洞口。
頭頂是輕纓劍淩厲的劍意,四周是始終未停歇的陷阱與攻擊,她站在白月書為自己創造出的,此處唯一的淨土,捏緊掌心法器,頭也不回地沖進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