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瞧見煥然一新的屋子的那刻,她手裡蔬果一掉,條件反射似地,就要朝祝昭昭和慕行秋下跪。
好在祝昭昭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提前攔住了她。最後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屋裡做飯。
滿臉疲色地回到房屋選址地,祝昭昭死魚眼瞧着已經被慕行秋分門别類好的木材。
“回來了。”
目光從剛挖好的地基處移到祝昭昭身上,慕行秋問:“臉色怎麼這樣差。”
“是好不容易才勸下玉娘别送太多東西給我們麼?”
聞言扯起唇角,祝昭昭舉起手裡拎着的一小把青菜:“不收這個,玉娘不肯放我走。”
慕行秋輕笑。
“主要還哄了小枝半天,不然她一直吵着要跟着我。”
随手把青菜挂在矮木從裡,祝昭昭頭痛地捏捏眉心:“好歹最後是哄睡着了,我才趁機跑出來。”
“是麼。”
微微颔首,慕行秋擡手招來幾根木材:“确實不該讓她跟來,否則稍後磕着碰着,會很危險。”
‘嗯’了一聲權當回答,祝昭昭走到木材堆前:“不說這個了,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暫時沒有。”
再次招來幾根木材,慕行秋利落打好地基:“你先在那坐上片刻,不要離開太遠。”
“稍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會告訴你。”
聞言聳聳肩,祝昭昭從善如流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
要說慕行秋不愧是自己修過房子的人,哪怕202有房屋構造圖,祝昭昭自己也是有動手能力的人。
但她同樣不得不承認,如果這會兒是自己親自上陣修房子,不一定能做到像他那麼熟練。
百無聊賴地托腮看着已經初具雛形的屋子,祝昭昭總覺得此刻的慕行秋似乎有些陌生。
陌生在哪呢?
她有些散漫的目光從慕行秋正安靜站立的身影上,緩緩流連到那垂下的眼簾。
陽光落在長睫投下的陰影,在白皙的臉上分外鮮明;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持握木材時穩當,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鼓起青筋……
“窗子想要什麼樣的雕花?”
平靜的問詢聲響起,祝昭昭猛一回神,正對上慕行秋有些疑惑的眼神:“為何那樣瞧着我。”
“……”
腦袋一片空白,祝昭昭張張嘴,在大丢人的最後一刻脫口而出:“蓮花。”
“我是說,”她從未有哪刻,如現在此刻一樣感謝自己的臨場反應力:“窗子上的雕花,就選蓮花吧。”
見祝昭昭神色已經恢複如常,慕行秋便沒再多問。
“好。”
話落掌心亮起銀光,他開始專心在窗子位置上雕刻。
祝昭昭狠狠松了口氣。
“主人,什麼情況啊。”
繞着她‘啧啧’兩聲,202煞有介事地搖搖頭:“看着人家發呆還被人家抓包。”
“要不是最後反應快,主人你今天丢臉可就丢大咯。”
臉上一時有些挂不住,祝昭昭沒什麼好氣地:“滾一邊去。”
202嘻笑着,繞着她飛得更起勁。
默了默,祝昭昭複又開口。
像是在為自己剛才的失态開脫:“主要是因為沒見過他那個樣子。”
202立刻:“什麼樣子?”
認真忙于尋常瑣事的樣子。
祝昭昭抿唇。
誠然,早在剛進霧鳴山的時候,她就從白月書那裡聽到過關于慕行秋的另一面。
但作為一個甚至不相信眼見為實的人,祝昭昭從來隻把這些關于他的評價,當作人與人之間的客套說辭。
畢竟她還沒有強大到連穿心之痛,都可以随便遺忘。
“主人……主人?”
神遊的思緒被202疑惑的聲音叫回,祝昭昭和它大眼瞪小眼。
她盡量保持平靜:“幹什麼。”
“你還沒和我說呢。”
202很不滿:“你到底沒見過大反派什麼樣子啊?”
眼看它越湊越近,忍無可忍的祝昭昭伸出手指頭戳它,一字一句:“你管不着。”
一人一機拌嘴的當口,正雕花的慕行秋突然示意祝昭昭過去。
“來了來了。”
膝蓋一拍站起身,她背着手,小碎步逛到慕行秋身旁:“有何貴幹呀?”
手不停,慕行秋問她:“會幹點什麼?”
“否則今晚之前,我們可能沒辦法住進去。”
住不進就住不進呗。
本來也沒指望今天就能住進去啊。
兩句腹诽完,祝昭昭把最後一句‘不雕花可能進度更快’一起咽回肚裡:“我可以……”
“我可以……”
說着四處張望,她看着幾乎已經可以直接住進去的屋子:“我覺得我可以直接住進來。”
像是聽見什麼笑話,慕行秋輕‘呵’一聲:“算了。”
“你把那些家具都擺好便可。”
祝昭昭如獲大赦:“得嘞。”
她先嘗試挪床——
“床頭不要靠窗。”
祝昭昭換。
“也不要對着門。”
祝昭昭再換。
“兩張床确實不該靠太近,”
慕行秋語調慢悠悠的:“但離得太遠,還怎麼擺放其他東西。”
祝昭昭:“……”
沉默許久,她再次動起來。
這次,祝昭昭終于聽不見糾正的聲音。
擦擦額角的汗,她開始拖櫃子。
繼而得到——
“離床太近如何打開櫃門?”
“那處太偏,拿取物品不會太方便。”
“師妹在外遊曆的那些年,想來應該都是在客棧住宿或野外罷。”
我*!
實在忍無可忍,祝昭昭疾步走到木材堆掰了一塊木頭。
接着指尖靈力化刃,快速對着掌心木頭揮舞一陣。
最後笑眯眯地,雙手合十掩住完工的木頭小跑到慕行秋面前。
再當着他面将之打開——
“這是……”慕行秋撚起她掌心的小木塊。
那是一個豎中指形狀的木雕。
祝昭昭笑眯眯地:“這是我覺得你太辛苦,特地為你做的。”
“為你加油哦!”
202簡直已經不忍直視。
看着面前人言笑晏晏的臉,慕行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又實在無從覺察。
盯着掌心的木雕半晌,直覺和他對祝昭昭的了解都在告訴他,這個小東西,很難是什麼好玩意——
但他最後還是将之收了起來。
“謝謝師妹。”
慕行秋颔首微笑:“但師妹好好布置房屋,我同樣會很高興。”
這死家夥……!
看着他手底下雕刻精美的蓮花,祝昭昭一肚子鳥語花香硬是憋了回去。
行,至少是以身作則了。
慢吞吞地走進房中重新開始布置房間,在又一次被慕行秋‘提示’擺放位置不對後,祝昭昭終于認輸長歎:“我們隻是在這裡暫住,有必要那麼認真嗎?”
慕行秋頭也不擡:“一言一行皆當認真,身處之所更是。這不是對他人負責。”
“這是對自己負責。”
祝昭昭再度長歎。
聽得一陣好笑,慕行秋再道:“況且若是不出意外,直到找到離開魔界的路為止,我們可能都要待在這。”
“你如何确定這個‘暫’是多久?”
聞言剛想反駁,祝昭昭擡頭,卻忽然愣在原地。
從窗口望見呆滞的祝昭昭,慕行秋亦是一愣,接着似有所察地轉身。
對上兩人的目光,不知何時站在院中的小枝歪頭:“阿慕哥哥,阿昭姐姐,你們要走了嗎?”
“魔界又是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