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薩達爾就已經足夠蠢蛋了。”
雖然雅克幾乎是憑借本能回嘴,但是病房馬上陷入了沉寂,根克的主教練弗蘭克·德萊恩有些頭疼,至少不需要他來墊付費用——那個斯拉夫男人已經留下了足夠大的一筆錢,大概足夠他在病床上住個五六年。
德布勞内想:看,這就是我為什麼一開始覺得他應該是福利院出身才對。
而到最後,教練很無奈地在病房裡湊合了一晚上,因為,“病房裡最好不要隻出現未成年人”,除了護士之外,所有人都不很滿意。
“如果可以的話,我甯願去寫那幾道數學題,這樣我至少不用睡在行軍床上。”
“相信我,凱文,苦難總會讓你蛻變。”
“那你發誓,十年後的世界足球先生是凱文·德布勞内,我同樣會說十年後的金手套得主是雅克·迪呂波。”
“不,就算不是羅納爾多,那也會是,呃,咩~~~西。”
“你的腦子果然被撞了吧?”
如果不是教練的鼾聲過于響亮,兩個青少年第二天的黑眼圈也不至于這麼渾然天成,而再怎麼體恤朋友,德布勞内也幹不出來翹課的事情,于是他把神經不正常的朋友托付給了教練,他說,“拜托!”于是教練就心甘情願地為德布勞内效勞了。
主教練弗蘭克本來還以為自己可能會遇上青春期男孩的一系列問題,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在德布勞内離開之後,雅克變得安靜了許多,就像是個正常的孩子那樣——不說髒話,或者很少說髒話,并且提要求的時候會用“請”。
這不太對勁,教練想,難不成那輛車真撞到他的腦子上了?
殊不知這叫“神啟”!
21世紀的唯物主義者當然不能理解雅克頭腦裡的黑肥天使是怎麼和他提的要求,而“上帝”的名頭又多讓雅克重新考慮起了宗教哲學——在二十一世紀隻有那些處心積慮想要發論文的研究生才會思考的東西——順帶一提,研究這個的主要原因是上一篇論文還來自17世紀的帕斯卡,這或許是個玩笑,但是雅克腦子裡面就住着一個“聖誕老人”,這讓他不得不開始思考。
弗蘭克想:哦,雅克在思考,他這是因為腿斷了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嗎?
顯然不是。
“薩達爾,陪我聊會天。”
“你想吃個蘋果嗎?”
“暫時不,你有聽過帕斯卡嗎?布萊茲·帕斯卡……哦,我忘了,你是個足球教練。”
弗蘭克從他的話中感受到了一些“輕微的”蔑視,至于為什麼是“輕微的”,原因很簡單:雅克是個在足球青訓營表現良好的門将,未來很有可能從事體力勞動,而上一次的考試成績也因為老師善意的“快樂教育”而糊弄了過去,不至于讓這傻小子回家再受一頓毒打。
可是雅克沒等他說話,自顧自地解釋了起來:
“那是個法國人,已經死了将近四百年,我想說的是,他是個數學家,或者是個哲學家,我傾向于前者。”
“為什麼?”
“他認為,決定是否相信上帝從本質來說就是賭博。”
哦!弗蘭克想:或許我确實是個足球教練,現在的青少年都在看什麼課外書?
“那我能刮一下,看看答案是什麼嗎?”
“很遺憾,這不是刮刮樂,應該算是抛硬币,有賭注的那種。”
雅克從床頭的櫃子上摸來了一枚硬币,那是早上德布勞内買完面包之後找來的零錢。
“這是人頭,代表上帝不存在;這是字,與花相反——你選哪一個?”
“人頭。”
“好的,就這樣,我選字。”
雅克把硬币高高地抛起來,然後合上,誰也不知道答案。
“這是‘帕斯卡賭局’,如果我們選擇相信上帝存在,到最後發現不存在,那不算什麼,頂頂多就是沒辦法盡情享受渎神帶來的樂趣;但是這和另外一種選擇相比,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假如上帝存在,而我們選花,那就虧大了,不能夠上天堂先不說,甚至還會受到懲罰。”
“所以,我們做個總結——信徒要麼受到獎賞,要麼沒事;無神論者要麼下地獄,要麼沒事。所以,隻要這個人趨利避害,那顯然選字是更好的決定。”
教練困惑地看着雅克:“所以,你要說什麼呢?”
黑發的守門員突然大笑起來:“唯理主義才會選那個‘更好的決定’!可我恰好不是,隻不過上帝承諾過一些事情,并且想要讓我和馬刀鋸和除草機結婚——得啦!我隻是給你耍點把戲而已,教練,你能幫我和醫生說一下,哪怕成功的幾率隻有0.1%,我也得給我的腿做手術,我還是更希望我左腿的材質是蛋白質和脂肪!”
他把手移開,硬币的字面朝上,陽光打在上面,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