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不齊那麼多人,但是我能湊起來其他的。”
“什麼?”
“沒事,我說,你是正确的。”
雅克要求醫生為他手術,哪怕手術結束之後,他的腿也不一定恢複,“如果這能達到那個微乎其微的概率,你至少不用截肢,足球是肯定不用想了,但是你可以憑借自己的腿走路,不用借助假肢,”醫生重複了一遍,“概率微乎其微,而且,你最好跟你爸媽說一聲,你爸媽什麼時候來?”
“我沒有爸媽。”
“哦……我真遺憾聽到這個,很抱歉。”
他已經十五歲了,于是他自己為自己負責,選擇相信上帝和天使,就算他們倆沒有發揮什麼偉大的神力,那也無所謂,無非就隻是再加上一道程序——把腿再鋸下來,換上不鏽鋼的,說實話,不鏽鋼材質的左腿才是他最熟悉的。
你看,最爛的結果都是雅克已經接受了十年的,那他還用考慮什麼?還有最差的決定嗎?
沒有,所以,開幹!
德布勞内被雅克哄回去休息,而後者自認為是成熟的成年人,足夠面對一切糟心的事情。
醫生過來的時候,順手還帶了一份報紙,雅克随便翻了翻,裡面一個标題特别有意思:《極具危險的樂隊可能來到比利時進行巡回演出》,後面的小字跟的是blur樂隊的歐洲演唱會巡演。
“他們不會來的,他們甚至會去冰島,但是不會來比利時,誰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雅克抱怨說:“我之前還想去現場聽他們的表演——呃,事實上,我的确去過,還是第一排的位置,還沒有唱完四首歌,戴蒙就跳下來了,我們舉着手,把他又送回了台上,吉他手還在那兒唱,‘請你們不要殺死我們的主唱’。”
“搖滾樂隊總是很危險,”醫生聳了聳肩,“但是英國人喜歡這些玩意兒,美國人也是,那得是從六十年代開始的曆史了。”
在他被打麻藥之前,雅克還是很有興緻,去和醫生聊天,“如果手術沒成功的話,我的左腿會變成你們的醫療廢物嗎?就像是用過的針管,上面帶着輻射的标志。”
“當然不,”麻醉醫生說,“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給你留着,你想做成标本,還是煮成一鍋湯,都是你自己的決定,我們對此沒有任何責任。”
“那真是太……”
麻醉藥發揮作用了。
等到雅克再醒來的時候,覺得雪莉或許又把自己送回了幾天前:德布勞内還是在他床邊的凳子上坐着打盹,而他睜開眼的時候,金發男孩也正好醒過來。
“你……咳咳,能給我來杯水嗎?”
德布勞内沒說什麼,而是把床頭櫃上的玻璃杯給他拿過來,“溫度正好,”他解釋說,“麻醉醫生跟我說,如果五分鐘你再沒醒,就給你幾個巴掌。”
“你們實在太兇惡了。”雅克咕哝着,然後接過德布勞内的水杯,把杯子裡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雅克心裡總感覺有些奇怪,但他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地方,于是他縮了縮身子,說,“手術怎麼樣?”
“萬分之一的概率。”
“什麼?”
“很成功,非常成功,甚至你現在就可以下床了,假如你想的話。”
黑發的少年終于舍得把眼神往自己腿上放一放了。
他左腿上原本打的支撐闆和繃帶重新換了一遍,但是除了先前的疼痛,現在更多的,是很清晰的皮肉生長的麻癢感。
原本的限制好像消失不見了,雅克想,但是我現在不能把空褲腿别在腰上,然後雙拐走在大街上了——那時候如果假裝自己是個瞎子,那會得到更多的同情,雖然我現在不需要任何同情,但是把磁鐵往假肢上砸,看到磁鐵被某些鐵質的零件粘住的遊戲,也不能再來一次了。
“骨頭愈合應該是沒有任何感覺的。”雅克對德布勞内說,“就剛斷的那會兒疼,現在隻要不亂動就不會痛。”
“那你感覺癢嗎?”
“我不知道,是的,我感覺有點癢……我是說,我之前不知道。”
在之前,我連挑戰奇迹是否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勇氣都沒有,怎麼會感受到骨頭長合的階段的麻癢感呢?
而醫生也很快過來,又給他做了不知道什麼檢查,緊接着,就說了一句雅克等待了十年,并且原以為再也沒辦法聽到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腿并不像是一開始那樣,完全沒有辦法挽救,正相反的是,接口的愈合特别快,到底發生了什麼?”
雅克悶着頭不說話,醫生于是隻是繼續給他檢查,過了一會兒,德布勞内在旁邊,聽到了他嘴裡到底在念叨什麼。
“感謝上帝。或許還有聖誕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