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勾了一下雍衡的手心。
而他看到雍衡的神情由怔愣變為了然,雍殊的薄唇不由得抿緊。
她向來樂于玩弄他人。
薇姬還是孩童時便生得靈動可愛,他跟在她身後多年,見過許多莽撞的兒郎在她面前醜态盡出。
他準備離開洛邑那年的春天,十二歲的少女穿着青色深衣,舍棄了馬車行走在王城的街道上,沿途引來了諸多男子的注視,更有甚者跟随在他們身旁谄媚至極。
時下美人難得,齊國商人重金求美的逸聞傳到薇姬耳中,她便突發奇想地問這身旁的奴隸她可稱得上“美”這一評價。
馬車上的少年不想配合她這些突如其來的興趣,便隻合上眼假寐。
他當時已知曉自己不日将要歸國,對于薇姬的耐心便不如從前了,他擔心蠻橫的王女阻撓他的計劃,因此在她面前仍伏低做小,在她的呼來喝去中謹守“奴隸”本分。
被忽視的王姬憤怒地叫停馬車走下,出現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他心中是厭煩的,這些年齡不一、長相各異的男子失了廉恥心,宛若剛開了靈智的毛猴,亦步亦趨跟在一女子身後。他餘光看見一人垂涎至衣襟洇濕而不知,又被身後迫切往前的男人推搡排擠。
這些圍繞的目光,讓他惡心得想要脫下外袍将薇姬已初露秾麗絕豔的光彩遮擋。
若不是顧忌這姝色少女身邊高大勇猛的侍衛,這些如蒼蠅臭蟲的男子怕是早已蜂擁而上,搶奪少女私藏于宅中。
但薇姬卻因為這些追随的目光而自得,她高傲地揚起下巴,瑩白的臉龐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眼睛顔色顯得更加剔透。
他垂眸俯視她,看到了光線中的塵埃在她眼前飛舞,她微眯着眼,啟唇道:“你該感到榮幸。”
愛慕她者衆多,雍殊從身旁如狼似虎的環繞知道薇姬的意思。
他不該在明面上有能讓薇姬抓住把柄的違背之舉,但身邊圍着的男子臭味過于濃郁,他忽然伸手拉着她快步向前,随即感到速度仍然太慢,便奔跑起來。
此舉不若君子作風,倒是應了薇姬平日“西南蠻子”的叱罵。
身後怒罵的男子被侍衛阻攔,在躲入暗巷他松開手掌時,她不像今日一般收起鋒利的指甲隻以指腹輕輕勾過雍衡的手心,而是用指甲掐入他的手心,細微的痛感中,他别過臉僵硬道:“方才跟随之人多有妻妾,他們的追捧令人不适。”
因此他也不認為當薇姬的奴隸有什麼值得他榮幸的。對于薇姬以為他會是她終生私奴的想法,他不由得在心中恥笑她的異想天開。
手心的指甲掐得更深,她勾起嘴角不在意道:“觀察些娶妻後的男子,方便我挑選夫婿。”
暗巷之外靠近的腳步聲不知是侍衛還是那些男子,而薇姬滿不在乎的态度令他煩躁,“既如此,某預祝王姬覓得良緣。”
手心的刺痛蓦地消失,這是柔軟卻堅韌的部位,指甲邊緣掐着時痛意明顯,但手指收回時,痛意瞬息間退去。
這般變化迅速的特點,如同薇姬的情緒。
方才言笑晏晏的人神情冷下,她退後一步扯下頭頂的發簪胡亂砸在他身上,幾乎語無倫次地罵道:“西南豎子,中原禮儀亦無法改造的蠻奴。”
她年歲漸增,脾氣也越發大了。雍殊習慣她喜怒無常的脾氣,他從不去探究她的喜怒背後的原因,隻在她半夜散着頭發推開房門時陪她賞月,在她掀翻膳食時重新備好菜肴。
他蹲下将斷裂成兩截的玉簪撿起,又從袖口拿出替代的簪子将面前人散亂的頭發重新梳理好。
她冷眼旁觀他的舉動,因為氣憤而呼吸急促,手掌緊握成拳。
雍殊将她的手指掰開,取出被粗暴動作扯下的幾根頭發,他看着她精心保養的指甲,歎息一聲道:“别折斷了。”
她的怒火便又平息下來。
再次遇到薇姬之後,雍殊發現自己回憶過去越來越頻繁,潛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觸及相似場景時便如雨後春筍冒出來。
現下她已灑脫離開,留下心神蕩漾的雍衡與不明情況的侍衛長。
雍殊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隻是眼中的寒光未消彌。
雍衡摩挲掌心,他看了一眼女子離去的方向,心中的激動漸漸按捺不住。
雖然他不喜這女子對自己的不敬,也想要給她些教訓,但他不可否認自己想要獲得她的心思,看在她美貌的份上,先留在後院玩弄幾番,待膩了再送予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