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公子殊,他到場便盡了用途,阿瑤暫時想不到他的用處。
沒有人回答王姬的問題,現場隐隐形成對峙之勢。
“阿瑤,你怎麼在這裡?”察覺到雍衡的異樣後,王姬将話題引到這裡最突兀的人身上。
這是她真實的疑惑,在阿瑤順利擺脫雍衡之後,她不該立即收拾行囊逃難至祁碩家中嗎?為何會與雍衡在這裡拉拉扯扯。
事情突然偏離軌道,讓王姬感到失控之感。
可是在她問出問題後,那名素日寡言少語的婢女,竟戰栗着抱住祁碩的手臂,隻要視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害怕。
她害怕什麼?
王姬一向是不把阿瑤放在眼中的,見到她這種作派,王姬一愣。
與她同樣不解的還有祁碩,自王姬出現開始,身邊的女子剛剛平靜下來的情緒好似又變得恐懼,他将她抱着更緊,低聲問:“阿瑤,發生何事了?”
聽到他的聲音,阿瑤如夢初醒地睜大了眼,她飛快地望轉角處望了一眼,王姬自不必說,隻牢牢盯着她,想要知道她準備做什麼。而另外一人,阿瑤的眼睫毛不受控制地顫動一下,他站在背光處,阿瑤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她知道他在盯着她,而且不像平時不甚在意的樣子。
但願沒有意外。她暗暗許願。
阿瑤在祁碩懷中擡起頭時,看到了他凸起的喉結與泛着青色的下巴,他低頭看着她,目光中包含着真切的擔憂,還有不可忽視的試探。
他平日似乎有僞裝,但是在心緒不安時,他的演技顯得十分拙劣,因此她能透過表象看清許多潛藏的污穢。
難道有人的演技在某些方面拙劣異常,而在其他方面已經爐火純青嗎?為何她無法看破祁碩濃烈又卑微的愛慕?
在王姬和她之間,祁碩會選擇相信她而背棄王姬嗎?
阿瑤原本沒有想過這些,她準備将自己到來的原因全都推到雍衡身上,反正他在其他人眼中已是劣迹斑斑,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說法。
可是對着這樣矛盾的一雙眼睛,阿瑤忽然不想小心翼翼地推進自己的行動了。
真相與謊言,生與死,原本就無法擁有中間的緩沖地帶。
再轟轟烈烈的情感,隻要摻了一絲雜質,便會散發難以忍受的惡臭。
她的嘴角揚起,妩媚的眼睛也因為笑容而溫柔地彎起,璀璨如星的眼眸中似有銀河靜谧流淌。上天對她的容貌從不吝啬,既給了她殷紅如火的唇,又賜予她澄澈似水的眼。
她長得可真像施夫人。
王姬想起幼時的驚鴻一瞥,難怪坐擁天下的周天子願意在一亡國女子身上花費那麼多心思。
容貌絕豔的母親與威嚴強大的父親,在他們身邊長大的女兒,想要讨得一個人的歡心多麼容易,更何況這個人是一向愛慕她卻不得的祁碩。
祁碩隻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如最绮麗的夢境,他莫不是如穆王一般已到瑤池。
阿瑤攥緊祁碩袖子上的布料,指甲幾乎要劃破光滑的綢緞,她一字一字道:“是王姬命我前來。”
王姬既然能做出冷漠旁觀雍衡入府搶奪婢女的事,便能罔顧她的意願将婢女引至雍衡身邊。
祁碩會怎麼選擇?阿瑤緊盯着他,沒有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此言一出,即使是被祁碩擋在一旁的雍衡,也不由得驚詫地看向他們,竟還有諸多隐情是他不知的。
王姬呼吸幾乎停滞。
在決定替代薇姬時,她便做了充分的準備。不僅要每日忍受挖肉鑿骨之痛,隻為了讓背上的奴隸印記變得淺淡,還要推演各種薇姬可能做出的反應,以便應對她的反撲。
太宰給她的資料中,薇姬是一個被寵愛得任性刁蠻,甚至不知人間疾苦的王女,這種女子和她在宋國認識的公女們沒有什麼區别,隻适合在公卿大夫身邊做一個端莊的妻子。
可為何薇姬會突然誣陷她?破釜沉舟的勇氣從來不該屬于薇姬。
她轉頭看向這裡唯一沒有被牽扯到的雍殊。情緒從不外露的公子,正站在房屋兩面牆壁的相接之處,風吹過他的身後,推動墨色衣帶,他的視線落在對面。
王姬順着看去。
阿瑤攥緊祁碩手臂的指上,指蓋因用力而泛白,指甲邊緣則陷入男子臂上的衣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