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醜聞簡直是踩着一國之君的臉面和尊嚴,隻能通過死亡掩蓋一切。
母親逃不了,他也是如此。
娕姜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她的兒子被她養得太軟弱了。
但是這不能怪他,她懷孕時每日擔驚受怕,剛生下孩子後便一路逃亡,識兒稍微記事時,周天子便要他遠離家鄉成為寄人籬下的質子,他一直活在害怕中。
他的父君沒有保護好他,也沒有資格責怪她的背叛。
“你說王姬是假冒的?”她緊緊抓住雍識的手臂,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
阿瑤知道今天雍殊的心情不一樣,因為同屋的婢女說起公子罕見地飲了酒。
公子殊很少飲酒,年初酒正送來的酒壇一直封存着,今日她們卻聞到了酒香。
這和她沒有關系,阿瑤數着祁碩送來的金,手指在一旁計算逃離雍國前應該買什麼物品。
她近日無事,滄姑亦不管她,因此打聽到了許多物品的價格。
除了購買幹糧,還需要換些中原諸國的布币。
阿瑤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沒有發現身邊議論的聲音漸漸緩慢,一旁的婢女隐晦地交換眼神,目光落在那盒金燦燦的貨币時,皆有些挪不開眼。
圃芽扯了扯她們的袖子,不自在地說道:“滄姑要來尋了,快去幹活吧。”
她和寺人禽一樣猜測阿瑤是家道中落後才淪為女奴的,她對金錢的态度不如常人,也沒有意識到貧窮的人面對如此多财富時會起的貪婪欲望。
-
滄姑踏入公子的寝屋時,濃郁的酒香讓她腳步變得緩慢。
上一次喝這麼多酒是什麼時候?
好像是使臣從洛邑回來。
公子不沉溺享樂,沒有纨绔子弟般糜亂的作風,但唯有情緒起伏較大時喜歡飲酒,這總讓滄姑擔心旁人因此得知他的想法,以此設計構陷他。好在公子性格克制,一年大醉的次數從不過三。
她觀雍殊的眼神尚且清明,知道他此時未醉。
“公女近日忙碌,讓奴仆禀告公子,明日她不登門了。”
後天是予缇的生辰,早在兩個月前她便讓兄長為她空出一天慶賀。
雍殊揉了揉眉頭,問:“她怎麼了?”
滄姑聽到他的問題有些躊躇。
雍殊遂知曉了:“她的侍衛家中出事。”
公女與身邊的一名侍衛來往過密,隻是公女未婚,因此滄姑不知道怎麼回雍殊的話。
“還有一事。”滄姑眉間的褶皺再次習慣性地折疊,“新來的婢女阿瑤,最近常出入集市,行為有異。”
酒水流入杯盞的聲音讓滄姑的聲音顯得比剛才遙遠,雍殊将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語氣如常:“不必理會她。”
她想要進入毫無勝算的賭局,這是與他無關的事。
-
阿瑤雖然在處理金錢一事上不夠熟練,但她在雍殊府裡經曆的惡意比從前增加了許多,因此不像圃芽以為的天真,她對待周圍的人不缺少提防心。
她的錢财藏在了府裡最隐蔽之處,在被告誡不能靠近的公子殊寝屋外,有許多年歲久遠的樹木,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當夜深人靜時,阿瑤伸手摸索時,隐藏在黑暗中的樹洞裡空無一物。
她不确定地又往裡邊伸長了手,可是直到摸到粗粝的樹皮,依舊沒有找到她裝滿金錢的盒子。
高大的樹木分隔府内的空間,夜晚的風聲像是凄厲的哀嚎,令府裡處處透着詭異。
阿瑤從樹下站起身,她在府裡沒有信任的人。在屋内點算金币,除了無處可去外,還是因為她知道這些性格普通的婢女沒有膽量行強盜之事。
會是誰偷走了她的錢财?
粗壯的樹枝張狂地生長,從安靜的屋内飄出的濃烈酒香彌漫在她身邊。
在她腦海中靈光一閃時,耳邊有細微的觸感掃過,像是垂下的發絲。
阿瑤回頭望去,看不清的身後傳來猛力,肩膀被毫無準備地往前推去,撞開阖上的門扉。
砰的一聲巨響,耳邊無盡的風聲被隔絕在牆壁之外。
摔倒在地的刺痛尚未緩解,被撞開的房門随即被從外緊緊關上。
她撐着地闆坐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閉空間中,聽到黑暗中由遠及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