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被公女安置在府裡的眼睛,時刻防備有卑賤的女奴癡心妄想。
“你的死期将至。”
即使不是死在公子的劍下,她也會被滄姑勒死。
“所以快點離開這裡吧。”圃芽同情地看向她,像是初見時一樣對她好心勸道:“去找你的情郎,和他一起離開。”
圃芽最後一次聽見阿瑤的聲音,是在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刻,她妍麗的容貌完全展露在陽光下,風眷戀地吹拂她的裙擺,阿瑤的聲音有些遙遠,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對她的詛咒:“稚子抱金過鬧市,豈有不被人知。”
圃芽不以為意。
滄姑堅信,禮制是永恒不變的,奴隸永遠是奴隸。
可憑什麼這套說辭不對阿瑤有效,連滄姑都在縱容阿瑤的野心。
因此圃芽知道想要脫離卑賤的身份,需要多一點的美貌,更多的錢财,還要丢棄沒人在意的善心。
阿瑤氣喘籲籲地跑回房中。
在死亡的威脅下,她沒有時間再去追究圃芽的利用。
阿瑤不懷疑圃芽的話,在這幾天的觀察中,她知道滄姑是什麼人,滄姑不會放過她的。
還有雍殊……
阿瑤對昨夜仍有些恐懼。
她的行囊一直準備着,進入房屋快速收拾之後,她腳步匆匆地走到側門。
平時她經常出入這道門,守門的人已經習慣了她的離開,因此沒有耽誤什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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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姑輕聲踏入寝屋時,歪斜的屏風被擦拭幹淨,屋子裡的味道也已經散去,一切都恢複從前的整潔的模樣,仿佛沒有被入侵過。
打掃的仆人從屋裡退出,隻剩下雍殊端坐在案前。他似乎不受影響,仍然和平時一般翻開書卷。
但他平時可不會在天色完全明亮後才醒來。
滄姑壓下無盡的憂心,恭敬地行禮。
“何事?”
滄姑便把昨夜事端的來龍去脈與他禀告清楚。這件事滄姑本不想讓雍殊知道,但是昨夜一事關乎公子,即使她不說,公子也會派人來問。
她說完時,身前沉默了一段時間,滄姑心中的不安漸濃。
在阿瑤離開後,雍殊迫使自己沉浸在忙碌的公文中,此時被刻意忽視的人又映入腦海,她本該是冷漠地睥睨一切,用屈辱的詞彙稱呼他。但從昨夜開始,她開始變化,若有似無的香氣,噴灑在臉側的呼吸,以及晃眼的雪地上點點紅梅。
“她在哪?”雍殊問道。
他沒有說清楚是誰,但滄姑直覺他問的是阿瑤而不是圃芽,高高懸起的心終于沉落谷底,滄姑眼神一暗,她躬身道:“阿瑤已經逃出府了。”
滄姑聽見極短的一聲冷笑。
從屋裡出來後,被陽光照在身上,滄姑從腳底蔓延到牙齒的寒意才被驅散。
沒有她的默許,阿瑤無法離開,公子想必也是清楚這一點。在凝滞的空氣中,滄姑本以為公子會斥責她的做法,好在他最後隻是讓她退下。
她從第一眼就覺得阿瑤是個禍害,于是她給了阿瑤特殊的待遇,讓她和同屋的婢女們格格不入。巨大的落差下,會有人因心中失衡而做出錯事,而一旦有錯漏發生,滄姑就有理由處置阿瑤。
與從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一樣,阿瑤本不會平安離開。但她畢竟是公子從王姬身邊帶回來的,滄姑下手前有所顧忌。
她需要去找公女一趟了。
不知為何,滄姑總覺得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