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殷寒一愣，最重要？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少年時得不到的父母之愛？還是青年時被賦予的名與利？亦或是自己奉為信仰的除妖降魔？

祂忽然有些感慨：“你最重要的……你竟不知道麼？”

祂頓了頓，“與我做交易你将付出的代價是：永墜為魔。”

雲殷寒欲脫口而出：“不可。”

成何體統！他雲殷寒生于鐘鳴鼎食之家，自小錦衣玉食，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正邪不兩立，一直以降妖除魔、守護天下黎民為己任，他是殘星樓少主，被當作殘星樓下一任樓主來培養。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與魔勾結一起？更何況是永墜于魔？

雲殷寒垂頭沉默着。

他濃密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

可無憂呢？

她在自己心中究竟算什麼？

落無憂的音容笑貌在雲殷寒腦海中不斷浮現：

少女未見蹤影先聞其音：“以多欺少，好不要臉！”

她驕橫跋扈：“别以為你死了我便拿你沒辦法了！”

她強撐困意：“你欠我……兩次了。”

她笑語盈盈：“哥哥，我們又見面了！”

她置身事外：“我又不認識那些人，為何要幫他們？”

“可若是兩情相悅，又怎甘一生無緣?”

“哥哥，我給你吃糖吧！”

“若是我呀，我便将蠱蟲種入他體内，叫他生生世世陪着我，哪怕是個沒有心的空殼！”

“我好像……有點兒，喜歡你。”

“你我不同路，不該同行。”

“想來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

“那我便提前祝你和白姐姐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哥哥……我喜歡你……”

“……”

雲殷寒雙目泛紅，緊緊地咬着嘴唇，濃密卷翹的睫毛簌簌抖動，仿佛不斷振翅的蝴蝶。

落無憂的話語不斷在耳邊萦繞。

他還記得除夕那夜，少女俯身，極溫柔、極小心翼翼地偷親他。

他那時明明醒了，卻不敢睜眼，他怕睜眼後一切都是假的，他想永遠沉溺在有她的美夢裡。

若是沒有了她……

若是她不在了……

想到這個，雲殷寒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着，随後用力一捏，窒息到無法呼吸。

他緩緩地勾了勾唇，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他有些自嘲地想：

原來失去她，竟如此的痛啊。

雲殷寒釋然地笑了笑，擡起頭，紅通通的雙目裡盡是堅定：“不就是墜為魔物嗎？有何不可！”

隻要不失去她，他甘願墜為魔物，哪怕生生世世被人抛棄，哪怕永生永世再難回頭。

天神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好。”

祂聲音一落，烏雲再次籠罩上空，雷電交加，狂風驟雨瞬間出現。

“轟隆隆——”

一道雷電霎時劈下，劈在雲殷寒身上，雲殷寒喉嚨裡發出一道悶哼聲。

越來越多的雷電落在他身上，他起初還是跪在高台上，後來，他竟緩緩地站起身來，任憑雷電不斷落在他身上。

祂冷笑一聲，随後一道巨亮無比的閃電自黑雲上落下，一把劈在雲殷寒身上，将雲殷寒劈倒在地上。

雲殷寒牢記秋紫霜的囑咐，默念道：

不能倒地。

不能倒地。

随後，他一點一點地爬起來，高台上暴雨如注，沖刷着他，他猩紅的血彙入雨水裡，将雨水染成一片暗紅色。

雲殷寒跪倒在地，白衣殘破，墨發散亂，鮮血染紅了他如畫般的眉眼。

他嘴唇蒼白，搖搖欲墜。

上空雷霆萬鈞，狂風怒号。

一道古樸滄桑的聲音似是穿透萬載光陰，充滿悲憫慈意，卻又極盡無情：

“雲殷寒，你可知打開生死門的後果?”

雲殷寒咬了咬牙，依舊直直地跪着，“知道。”

“為尋一人而受天神之怒，這，可值得?”

悲憫滄桑的聲音再次傳來。

雲殷寒緩緩地點了點頭，身形搖搖欲墜，聲音卻異常堅定，

“以我墜魔為果，換她一世無憂。”

他輕笑：“”有何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