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沈洛怡匆忙趕回沈氏,關于下午的并購會談,她還有些事宜要準備。
簡單的沙拉,她吃得囫囵,幾乎也沒怎麼嚼便咽下,擠着時間翻看着文件。
秦舒窈的電話不太合時宜地響起,打斷了她的工作:“沈總裁,可以采訪一下領證的感覺嗎?”
放下叉子,沈洛怡喝兩口水潤了潤喉,輕歎了口氣:“沒啥感覺,感覺還是一個自由的靈魂。”
還是要為這些做不完的公事煩惱。
秦舒窈顯然誤會了沈洛怡的意思,好奇問道:“怎麼?你們不會準備開放式婚姻吧?”
揉了揉眉心,沈洛怡半阖着眼:“你倒是給了我新思路。”
也就是隻是個玩笑。
推開面前的盤子,收起随意的态度,她認真地回答:“不過,這個應該得看他的态度。”
于她而言,确實沒什麼特别的感覺,大概也隻是領了個證,結婚證還被程硯深收走了。
沈洛怡現在憶起程硯深說的百分百确定,還有些恍惚。
“那你老公什麼态度?”秦舒窈繼續追問。
沈洛怡思及程硯深捉摸不透的态度,不離婚,百分百,還有盛大的婚禮,似乎每個都與她最初的想法相悖。
捉摸不透。
阖上面前的并購草案,眼前有更讓她頭疼的事情,那樁複雜的婚約她暫時不想多提。
“一言難盡。”沈洛怡果斷岔開話題,“我馬上要上戰場了。”
“你在鬼扯什麼呢?”秦舒窈被她跳躍的話題搞得有點懵。
長舒一口氣,濃密的睫毛耷拉着,沈洛怡有氣無力地說:“我馬上要跟我剛扯上結婚證的老公戰場見了。”
秦舒窈瞬間懂了,不還是他們即将合作的并購案嗎?
她對商業上的事情不懂,但這并不妨礙她支持她的好姐妹,秦舒窈義正嚴詞:“那要我給你整個殺傷性極強的武器不?”
“……那倒不用了,我還不想結婚第一天就喪偶。”呵笑一聲,懶懶靠在椅背上,沈洛怡小口喝着水,姿态散漫,“傳出去克夫的名聲不太好聽,大明星你還是玩你的星露谷去吧。”
“喂喂喂!”秦舒窈立刻急了,“怎麼還人身攻擊呢。真是受不了你了,大總裁,你不會真以為你能在談判桌上和你的新婚老公讨上什麼便宜吧,不如直接擺爛,直接後退一步,握手言和,少點煩惱。”
沈洛怡一哽:“你還真是會紮心,黑名單警告。”
她确實沒想能和在程硯深的談判中讨到什麼便宜,但向來不甘示弱:“萬一呢,總還是要好好準備的。”
秦舒窈:“沒事,你上戰場吧,大不了你輸了我給來哄你,我來當你的醫療兵。”
“醫療兵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安慰禮物。”
大概秦舒窈是自帶小太陽性格的體質,即便再嚴肅再緊繃的氛圍和她聊天就會心情舒暢,沈洛怡歪了歪腦袋,想起那日殺青時她說要送給她的禮物。
“原本是你的上任禮物,後來變成了新婚禮物,現在大概要變成安慰禮物了。”
沈洛怡笑了聲:“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原本緊張的心情已然消散。
其實那些話沈江岸之前也和她講過,她當前的目标也不是在談判可以獲得多大的優勢條件或者利潤比,更多的還是快速适應這個位置,吸取經驗。
隻是,沈洛怡一向好強,誰又想去當那個失敗者呢。
李助理在會議開始前又和沈洛怡講了一遍重點。
沈洛怡隻是略略點頭,其實這些她已經熟記于心了,那冊厚厚的并購草案,她這幾天幾乎是枕着它睡覺的。
“沈總,您還好嗎?”李助理端量着她的表情,把熱茶放在她面前,有些擔憂。
“我……還好啊。”
她隻是認真思考的時候沒什麼多餘表情。
李助理欲言又止:“沈總其實沒關系,就算這次的談判結果不好也沒……”
沈洛怡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麼,看了眼正在振動中的手機,略微示意,李助理停了話,走出辦公室。
是沈之航的電話:“是不是要去談判了?”
數不清他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聊過天了,沈洛怡悶悶應了一聲。
一點溫和的笑意散開:“緊張嗎?”
“好像也還好。”沈洛怡站起身,立在窗戶邊,向外望,高層樓宇,車水馬龍,繁忙又熱鬧。
她也說不清自己心情如何,沈洛怡對這次并購合作案的預期其實并不高,但心理卻一直沒有放下那個要求線。
其實也沒那麼緊張,連着接到秦舒窈和沈之航兩個人的安慰電話,她也不是什麼矯情的性子,即便再濃烈的情緒也被疏解。
“心心,整個并購流程下來,其實至少也要半年,甚至一年或者更多,其實你不需要每一次會議都參加。尤其是這是最初版本,僅代表雙方意願,具體細節全然沒有商讨過的草案。其實你是否出席,并不會對結果産生任何影響。”
沈洛怡低低應了聲:“可是我也不可能每次都以這種借口不參加吧?”
“我的意思是并購不隻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是負責的項目組整組和興越整個分公司的事情。”他略微一頓,“有時候,你不需要把這些事都攬在你一個人身上,畢竟你每天吃那麼少,瘦得像随風飄蕩的蘆葦,把我們家的寶貝壓壞了怎麼辦?”
沈洛怡扯了扯身上的白裙,微微轉了個圈,裙角蹁跹,似乎真的帶上幾分随風飄蕩的感覺,她忍不住笑了聲。
“現在還緊張嗎?”
沈洛怡無聲地搖頭,重重吐出胸口濁氣。
沈之航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潤平和,帶着安撫人心的意味:“心心,我知道你向來要強,剛剛說的這些話,你大概也不會聽的,不過如果能讓你不緊張也算我這通電話沒白打。”
确實不緊張的。
第一次并購讨論會,其實沒有安排沈洛怡講演。
興越的講演分為兩部分,由技術工程書林周從專業角度,市場行情及未來發展三個維度,進行專業介紹;剩下的市場部分,則由業務部門負責人齊川,從産品賦能、産業協同、量化指标和細分市場四個方面綜合讨論。
興越擁有市場競争力的是前沿技術,與之相對的薄弱的市場知名度,這讓他們在對并購标時股份占比已經不占優勢。
眼下竭力争取的也隻是獨立研發權及部分經營權。
最後總結陳詞是李助理講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換了誰也是一樣的調子,沈洛怡沒有細聽,她的目光放在并購草案上程氏提出的最後一條要求——完全經營權。
換句話說,相當于把興越變成程氏的研發部門。
李助理結束最後的彙報,轉向從會議開始并未出聲的程硯深:“程總,您怎麼看?”
聽說程硯深原本沒有準備出席這次會議,因為早上的領證推遲了今天的出差,然後為了給他新婚太太面子,順便出席了這次談判。
其實,也不必非要給這個面子。
沈洛怡甚至想,程硯深或者不出席是更給她面子的。
“我有一個問題,去年年底興越的輿論危機最後結果是?”修長指骨輕點桌面,一點悶聲溢開,似有回響,帶着淩然蔓延的侵略感。
坐在會議桌另一側的男人西裝革履,襯衫挺括,面色嚴峻清冷,不見平常的溫雅和煦。
沈洛怡自然記得,去年年底記者收到匿名投訴,舉報興越的新系統洩露用戶信息,頓時引起輿論嘩然。
可于興越而言,是一場無妄之災,醫院職工操作失誤導緻信息誤發,但很快被技術部門攔截。後來即便第一辟謠,也沒有收到良好的反饋。
沈洛怡批了一筆不菲的公關費,最後也隻是不了了之。
究其源頭,也還是沈氏在這個新興市場沒有話語權,跨界投資本就是冒險,這是沈洛怡學到的第一課。
這也是興越在談判階段落于下風的緣由。
李助理起身,剛想開口,卻被程硯深擡手打斷,幽淡目光轉向從開始會議就沒說過話的沈洛怡:“沈總怎麼看?”
“我——”
沈洛怡剛一開口,李助理就扯了下她的襯衫袖子,搖搖頭暗示她不要說話。
眉心一蹙,緩舒一口氣,她果決抽回了袖口,咳了兩聲,認真回答:“去年興越的業績确實有影響,但在今年年初已恢複正常。”
程硯深目光平靜冷漠,也沒看她,隻是拿起夾在胸前口袋的鋼筆,語調極淡:“所以一個輿論風波,貴司需要至少一個季度周期,才可以恢複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