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殺手的話，喬尼眼神裡一瞬露出求生的希冀，又很快暗了下去，他明白遺體對迪亞哥的重要性。

在芝加哥時，面對大樹的吞噬迪亞哥到了最後一刻也不肯放棄。

他的命能重要到讓迪亞哥放棄現在收集到的所有遺體嗎？

顯然是不能的，他隻是運氣不好，在從「負數」走向「零」的道路上布滿荊棘，還未成功，便先付出代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喬尼調整表情想對着迪亞哥釋然一笑，以潇灑姿态對着迪亞哥說，“不用交出遺體，不用管我，也許這就是我應該要付出的代價。”

誰知道，笑的比哭還難看…

他怎麼這麼快就要死掉了啊？嗚嗚嗚…

溫熱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眼眶裡溢出，順着臉頰，一顆顆淚珠沒有間隙的滴落，完全不受喬尼的控制。

額頭鬓角全是冷汗，喉嚨像塞滿了棉花，把他想說的話都哽在喉嚨裡，發不出半個音節。

迪亞哥還在掙紮的内心，突然就被這一滴滴，落在手背上的淚水燙的瑟縮一下。

像一滴滴滾燙的熱油濺到手背上，滾燙熾熱的感覺從手背，蔓延到心髒，在心髒上燙出一個個空洞。

收回視線落到喬尼的臉上，單看他的表情就能明白他所有的想法，太好懂了。

看到他的這副蠢樣子（可愛），中槍了不痛的嗎？還有力氣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合時宜的，被他的蠢樣子（可愛）逗得有點想笑了。

嘴角的弧度微不可查的翹了翹。

他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抛棄喬尼，讓他順着溫熱血液的流出，慢慢變得冰涼。

迪亞哥清楚的意識到

——他舍不得讓他死掉。

——哪怕是交出要所有的遺體。

當意識到内心真正的想法後，他隻是沉默着将身體中的遺體慢慢剝離。

————

畫面破碎，子彈沿着軌迹擊中目标，迪亞哥依舊騎在銀色子彈上，右手舉着手槍，瞄準的姿勢還未收回，槍口還冒着袅袅白煙。

放下手槍，朝獵物望去，被槍擊中的小狼不見蹤影，也沒有什麼血迹，隻有一塊一半埋在雪裡，一半翹起的爛木闆有被槍擊中的痕迹。

在那塊翹起的爛木闆旁，赫然是一對遺體「雙腿」。

迪亞哥怔楞地望向那塊爛木闆，剛剛經曆的一切是幻境嗎？

那麼真實，明明是才發生過的事情，甚至、眼淚的灼燒感還停留在手背上，心口裡…

聽到迪亞哥開槍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情況的喬尼，騎着黑玫瑰朝他這邊跑來。

到迪亞哥面前，才發現他目光還直愣愣的盯着喬尼剛剛過來的方向的後面一點（狼、喬尼、迪亞哥呈三角形方位）。

順着迪亞哥的視線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雪地上的「雙腿」遺體，搜尋大半天的疲憊一掃而空。

連拍好幾下迪亞哥的肩膀，興奮的對他說道，“你是怎麼發現遺體的？！太棒了！我們快去把「雙腿」收起來。”

迪亞哥這才回過神，目光移到喬尼身上。

看着他一無所知的開心模樣，眼底盡是深沉墨色，隐晦如深海、暗藏洶湧…

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迪亞哥一言不發的走到那塊爛木闆旁，将遺體收到行李袋中放好。

此刻唯有沉默能撫平内心的紛亂。

喬尼後知後覺的發現迪亞哥情緒的異常，他好安靜，“怎麼了？找到遺體不高興嗎？咱們這次很順利哎！”

迪亞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沖他扯扯嘴角，“當然開心，我們得快點到麥基諾城了，看這天氣可能要下雪了。”

一路無話，到了麥基諾城找了家之前協議裡的連鎖酒店休息。

吃飯的時候喬尼纏着迪亞哥問他是怎麼發現遺體的。

迪亞哥隻将發現那隻狼不對勁，開槍試探的過程簡單叙述，把喬尼應付過去。

夜深沉寂，窗外偶爾傳來一兩聲風雪刮蹭樹枝的沙沙聲。

迪亞哥躺在酒店的雙人房間裡，耳邊充斥着隔壁床上喬尼的均勻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