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扶光隻抿唇緊盯那鎖孔,不予理會。
崔驚厄倒是熱心提醒:“等會兒腿腳都麻利點,不麻利的就把看家本事拿出來,要玩生死時速了!”
鎖匙入孔,但聽一道尖銳的石門轉動聲,剮着衆人耳膜一陣刺痛,刺痛之後,混混沌沌的視野裡,開啟的門後竟出現了萬裡悲丘的熟悉黃沙。
“咦,這邊真能出去……”
不待這弟子發出一聲完整驚疑,印刻俞澹的死門一側,一藍衣男屍已從中進入,他渾身缭繞黑氣,掩蓋了面目,前胸還插着郎絕那截斷裂刀柄。
男屍出現的一瞬,距他最近的幾名弟子登時與他産生了黑霧鍊接。他們面目漲紅,身體一點點懸空,手腳不受控制抽搐。
變生陡然,生門門口等着外出的弟子轉眼瞥見,吓得腿一軟,釘在原地忘了動作。
“快走!”謝扶光将他從怔愣中喚醒。
她自己則提起樂命,就要迎上那藍衣男屍,斬去他與弟子們之間的黑霧。
而她腳下剛有動作,地面驟然一個塌陷,若非反應快,她險些折進去一隻腳。
既有死門敵患之危,又有石室坍塌之險,這能讓多數人罵娘的處境,居然已是他們選對了的最好情況。
頭頂碎石不斷砸落,謝扶光趕在一道石牆坍塌前搶過盧笑絨,倉促吩咐:“先走,外面等我們。”
盧笑絨有一息緘默,但想到憑她的武力,留下隻會拖後腿,終究咬咬牙順從應下,去到生門出口,發揮餘熱組織弟子有序外出,不要踩踏。
把盧笑絨送走的同時,謝扶光也朝生死門瞥去一眼。
就在剛剛,靈力鎖匙險些旋開死門的瞬間,她聽到門内有人說“不要,有危險”。
這種交流方式很怪異,全憑念力,她先前從未經曆過。
當時不及多想,匆匆卡住了鎖匙進程,幾息後,待器靈們不約而同幫忙,又和崔驚厄對視一眼後,她才半猜半推出所以然。
器靈們顯然都收到了某種人聽不到的消息,崔驚厄則是通過小美人得知,至于她……或許是因為兩炷香前剛接受過一隻刀靈的修為傳送?
那麼向她示警的聲音,隻會是那隻刀靈的主人了。
器靈們說這裡是它們主人們的埋骨地,所以……所謂埋骨,竟是屍體被困進了生死門?
她在斬郎絕時承過器靈們的情,有責任幫它們把生死門劈開,無論門中屍骨爛成什麼樣,也要将他們帶回各自所在宗門。
隻是眼下尚且不知生死門一旦劈毀,出口會不會消失,不宜貿然行動,還是先解決了藍衣男屍,救下那幾名被黑霧纏困的弟子要緊。
謝扶光思索時,手上也沒停下動作,一刀斬落在一名弟子身前黑霧。然而這黑霧顯然比先前郎絕身上的厲害許多,樂命如抽刀斷水,根本無法阻住黑霧侵蝕。
謝扶光不信邪,使出更大勁力又試了一次,這次刀身停留更久,黑霧卻仍能從縫隙間絲絲縷縷侵入,難纏非常。
她深深擰眉,在這需要鎮定的當口,湧上一股強烈的焦躁,她深呼吸試圖屏退,躁意竟越發濃重,與之相伴,魂魄裡一股異樣感卷土重來,迫使她看向藍衣男屍的雙眼。
在她看進去的一瞬,藍衣男屍屍身籠罩的黑霧驟然潰散,顯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謝扶光的第一反應是:淦!
短短一夜,她仿佛把二十年的魔幻事都經曆了。
這男屍竟是顔琅的。
當年修真界傾一衆大能之力未能尋到的屍首,郎絕為何要将它藏于死門之後?
它的刀柄又為何直插在顔琅心口,難道顔琅竟是被自己的刀所殺?
此外,死門隻能進不得出,郎絕和顔琅都已這副模樣,再用黑霧來收取“供奉”又有什麼用呢?
正想着,顔琅那雙無機質的眼驟然回神,謝扶光直覺不妙,果斷想要避開,那雙眼裡卻迸出濃重的血紅顔色,謝扶光視線如被磁鐵吸引,再難移動分毫。
更令她後脊微寒的是,她感到自己的魂魄不再安于身體,生機正一絲絲從軀殼抽離。
視野模糊一片,她沒能看清,一縷新的黑霧正在顔琅與她之間悄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