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宸殿内,肅穆之氣彌漫于整個空間,墨色紫檀木的雕龍寶座上,天子居高而坐,眸色淩厲。
與曆代帝王不同,上陽帝本人并不熱衷金碧輝煌的宮殿。大戰過後,國庫空虛,各處重整都需要大量銀錢。上陽帝協皇後以身作則削減用度,以示節儉之風。
因此,除了上朝的軒政殿外,皇宮内的各處宮殿大都采用了木質原色,不加一絲金紋。
彼時殿内雖有開窗,但正午的日頭不知為何,始終懸在窗外,一寸也不敢僭越。偶爾微風吹過,掀起了窗邊的紗帳,卻也僅僅是将初春的涼意帶進了殿内,這也顯得政宸殿内三人的面色更加沉重了。
桌上的密信早已皺的不成樣子,似是被人翻來覆去的看了許多遍。上陽帝神色凜然,看向兩側的徐清河和李牧然,示意他們說些什麼。
“劍南那邊……還不能确定是否是細作所為。”良久,徐清河率先打破了沉默。
“但這群人确實已經初具規模,縱使主使之人非敵國細作,也要盡快打壓。”上陽帝的雙眉習慣性地微蹙,一臉肅然道。
“确實,學生鬧事不可輕視,他們對普通百姓的影響總是迅猛且劇烈。但也不能輕易地用武力鎮壓……”李牧然有些猶豫地補充,手指細細磋磨着,似乎很是困擾。
“這群人的目的呢,現如今可有線索?”徐清河冷冷地問。
“表面上是求推舉公平公正,至于真正的目的……”上陽帝頓了一頓,有些微怒道:
“目前還未查清。劍南一帶的推舉确實有問題,但鬧事之人所求尚不可知。目前那群學生幾大勢力被圍剿,如今已經轉為暗處,各個家族自證的證據倒是一個也沒有呈上。”
“事情鬧得如此之大,總有推波助瀾之人,陛下可有眉目?”
李牧然眼底滿是擔憂,如今各國勢力滲透明顯,細作橫行。上陽的和平才持續數年,最近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可不是個好兆頭。
上陽帝憤怒之色立刻湧上眼底,怒視着李牧然,憤憤回答:“若是有苗頭,朕還找你們做什麼,你們兩個來這兒就是為了問朕問題的?”
似是知道自己有些遷怒,僵硬地将話鋒一轉,問向李牧然:“長樂那丫頭,傷好還要多久?”
“少說半月吧!”
“半月也可,那這半月先派人秘密查探一番,看看如今的劍南水深如何。”
徐清河見上陽帝的情緒有些好轉,表情才有所舒緩,他仔細思索了一番而後正色道:“陛下打算派誰前去查探?”
“目前還沒有定論,怎麼,你有人選?”
還未等徐清河回答,一旁的李牧然突然出聲打斷:
“方凜不是回來了嘛,這孩子自北疆回來之後穩重多了,如今劍南一行,他最适合不過了!”
徐清河收回了本來想制止他的手,聽見他說出宋方凜的名字之時,他就想制止他。奈何李牧然的嘴像炮仗一樣,語速快嗓門大,他根本找不到制止的機會,隻能裝裝樣子像四處看去。
果然,上陽帝聽到李牧然這話,氣得眉毛直抽,沖着李牧然喊道:“李牧然!我一共就這麼幾個兒子,方凜如今傷病未愈,剛回京府你就折騰他是吧?再說延年,你閨女走哪兒他跟哪兒,非要我兩個兒子都陪你去劍南是不是?”
“哎呀!方凜的傷還沒好啊!”李牧然一臉愧疚,一側頭便發現了四處亂看的徐清河,心中暗罵:好你個徐清河,明明知道方凜傷勢未好,還不制止我,誠心看我笑話是吧!
上陽帝微怒之餘隻剩一臉的無奈,苦笑着搖了搖頭。
“從北齊回來之後就沒好,還一直不想讓我知道……”
“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渾身上下全是責任感!”李牧然也不由得感歎,情緒轉變的如此之快,似乎剛剛惹得陛下不悅的另有其人。
“是啊,就是太懂事兒了才老是叫我發愁啊……”
“這年頭,爹可不好當啊……”李牧然聽着上陽帝的話,頗有些感同身受,竟也跟着一同感歎起來。
徐清河見尴尬的氛圍消散的差不多了,找準時機同上陽帝建議着。若是一直放任李牧然插科打诨,這正事不知道要說道什麼時辰去。
“陛下,此次劍南先行探查之人,我确實有推薦人選。”
“哦?是誰?”上陽帝聽到徐清河這樣說,不免有些好奇。要知道徐清河向來不參與任何政黨關系,對誰都一視同仁、冷面相對。能得到他的推薦,确實有點兒說頭。
李牧然聽見徐清河有推薦人選,也十分好奇,眉梢一挑,直勾勾的看着他。
徐清河飛速撇了一眼李牧然,而後面向上陽帝,薄唇傾吐,說出了令二人好奇萬分的名字:大理寺卿之子——齊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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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茗池總是讓人心醉,不論哪個季節,這裡永遠處于最适宜的溫度。池邊花木繁多,清流從花間細石處緩緩流過,行至斷處,傾瀉而下。
涼亭藤草環繞,花柳周垂,遙遙欲落。偶有清風拂過,清香伴着水聲一同在望茗池環繞,久久不散。
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設計出了如此巧奪天工的造景,但這對宋方凜來說,并不重要。
清淨之地不僅适合修身養息,一些肮髒龌龊之事也适合放在此處思考,省得髒了心。
宋方凜靠在石椅上閉目養神,繞着石柱攀岩的小花剛好開在他臉側,散着陣陣清香。
父皇一大早便召見了李将軍和定安侯,定是為了劍南動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