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解家真是好大的膽子!”
李牧然的怒火幾乎快要将整個四方館掀翻。
通敵叛國四個字,字字都好似在他的脊背上用刀用力劃過。他這一輩子,最痛恨此等龌龊之事,偏偏從最受他敬重的院長之子的口中聽到了這四個字。
李牧然閉緊了雙眼,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語氣帶着些許憤怒與不解。
“詳細說來。”
沒攔住兒子的解啟行,此刻也沒了力氣,一個沒站穩跌倒在座位上,李牧然見狀趕忙伸手攙扶,卻被解啟行一把抓住了手臂,雙眼含淚。
“都是我沒教好啊!”
僅此一句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解承乾稍稍别過了頭,又重新跪了下去。
“剩下的事情,依舊由我來說明吧。”
李牧然擔心地看了看解啟行,見他坐下後,有些緩和,便收回了攙扶着的手,示意解承乾繼續。
“通敵之人乃是我那早已分家的三弟。有一天傍晚,他興沖沖地跑了回來,将全家喚醒,說是有要事相商。待我們來到議事廳後,卻發現他的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男子。”
“我那三弟興緻勃勃地同我們講,劍南現如今的狀态雖說是三足鼎立,但武、魏兩家始終壓着我們一頭,若不是父親身上還挂着院長的名号,怕是我們解家早就被剝去三大家族之一的名聲了。”
“父親聽到三弟這話,甚是動怒,狠狠地痛罵了他一番便回了房間。畢竟當初分家就是因為弟弟不認可家裡的一些規則,想要在财富上趕超其餘兩家,父親怕他又說出一些不中聽的昏話,便早早離去。”
“我和其他弟弟們見還有客人在,便繼續留下等三弟講完。”
“賄賂推舉之事在劍南其實一直都有,我解家雖不齒,但奈何家族之間勢力盤根錯節,若是單方面與其他家族抗衡,定會傷根本。隻能獨善其身,不過現在看來也隻是借口罷了。我三弟的想法就與這賄賂推舉有關。”
“他的做法很簡單,因為父親是劍南書院的院長,所以以他的身份,利用學生做事會更方便。最好是先讓一個學生偶然撞見行賄推舉之事,而後煽動衆學子一同鬧事,引得府衙下場深查。再讓這群學生将武、魏兩家行賄一事大肆宣揚,最終将武、魏兩家拉下神壇。”
“哼!”李牧然聽到這,不免一陣譏諷,“府衙早就成了你們幾個家族的應聲蟲,就算查到什麼又豈會聲張?怕是一早就會主動将此事壓下,當作每年給各大家族送禮的彩頭了。”
“将軍所言極是。”解承乾一臉慚愧地說道:“我們幾人也是如此想的,所以面對他的提議,我們都沒有當真。草草勸慰幾句,叫他日後還是要多務實,便送人離開了。那個一直沉默的客人倒是始終沒有說話。”
李牧然靜靜地聽着,突然在此處發問:“現如今,行此方案的乃是武、魏兩家。說明你們并未聽從那人的意見,你們又如何斷定自家人通敵叛國了呢?”
解承乾擡手指着最開始交給李牧然的那堆信件,繼續将此事的發展緩緩道來。
“那夜屬實太晚,我們從睡夢中被人喚醒,反應的總是慢些。可是解家又怎會各個都是蠢笨之人。第二日,便都察覺到了異樣。如此拙劣的計謀,我三弟若非有人提醒不會想得到。昨夜那一言不發的人便十分可疑了,可整場事件若是按照那個說法來推演,不會有任何人從此中受益。”
“沒有人會做賠本的買賣,我解家雖掌管書院,但也是商人。于是我們立即着手調查了那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證據就都在那封信上,我便簡單說結論吧,那人就是北齊派來我劍南的細作。”
“得知此事,我等立即禀告給了父親,并派人圍住了我三弟的家。可惜我們趕到的時候,三弟家中早就空無一人了。但經過我們仔細搜查後,發現了我三弟竟一直與北齊暗中走私。于此,便是我解家通敵叛國的整個過程了。”
“所以,你那三弟如今是生是死,你們都無從得知了?”
“确是如此。”
解承乾将所有經過完整的說完之後,整個人終于如釋重負。他們解家向來剛毅,立族至今,從未出現過叛國之人。現下,族中的清白被自己的弟弟盡數斷盡,想必解家也要走到頭了啊。
李牧然聽到解承乾說完後便始終沉默不語。
并非他此刻無法做出決定,隻是有些東西違背了他自己的做人原則,眼下在此事上,李牧然心中出現了少見的糾結。
而此時,一旁坐着休息的解啟行,顫顫巍巍的也跟着跪了下來,對着李牧然連連叩拜。
“老朽自知如今還想提出請求,是一種妄想。解家如今小輩隻有書韫和書因,怕也是老天對我解家不忠的懲罰。但我還是想請求将軍,我解氏一族不怕株連,但那兩個孩子……”
李牧然伸手,制止了解啟行的話。
“您的請求,我代聖上允了。隻是您答應過我的事……”
解啟行和解承乾聽到李牧然的應允,立即磕頭拜謝。
解承乾當即答道:“将軍放心,解氏一族,定會為将軍馬首是瞻。在劍南任由您調遣。”
李牧然搓了搓手心,眼中愁容微散。示意二人起身,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疑惑清晰可見。
“書韫那孩子,知道你們今日的請求嗎?”
解承乾苦笑着搖了搖頭,“未曾與他講過,不過書韫向來聰慧,想必早就已經猜到了。”
李牧然想着解書韫一路上的種種表現,謙謙君子、雲淡風輕,偶爾還會透露一些懶散,總覺得不像頭上還懸着誅九族的命數。
難不成真是那孩子心态沉穩超乎常人?李牧然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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