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鴦命——”
“給我站起來!”
“你這是什麼表情?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嗎?”陳夫子一臉沉郁,直勾勾地盯着她。
鴦命回過神,吞了口口水,含蓄道:“夫子,我隻是……”
她思來想去,編不出個好借口。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道:“我隻是在回味早膳的滋味。”
“對!回味早膳的滋味。對!”她連連點頭,擠出一抹笑。
真是夠倒黴的,那麼多人怎麼就偏偏揪着她不放啊!
難道她什麼時候得罪她了?還是她爹今年的仲秋節禮沒有送到位?不應該啊,往年她爹早早地就會将節禮親自送來,就怕失了禮數,回頭她會挨數落。
更何況,平日這陳夫子或多或少看在她爹的官位上,對她的行為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的。很多時候甚至會小心翼翼的巴結着她。
今天這是,吃錯藥了?
場面一時鴉雀無聲,等了半天。
她喪着一張臉坐下去。感歎今日出門沒有看黃曆,才會這樣遭受折磨。
“我讓你坐下去了嗎?”尖利的嗓音拖得又細又長。
就像指甲刮過牆壁一樣,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鴦命下意識“蹭”的站起來,心裡忐忑不安。
“夫子。”她擡起頭,觑了一眼,惶惶道。
怎麼還沒完了啊?
陳夫子“哼”了一聲,擰着吊梢眉,不耐道:“卷子不要了?”
鴦命懊惱地閉了閉眼,抿着唇磨磨蹭蹭走向講桌。
“呵,光長着一張好看的臉有什麼用?繡花枕頭一包草。還不如早日找個體面的郎君嫁了。也好過幹吃白飯。”陳夫子拉長着臉,喋喋不休地訓道。
她一隻手高舉着卷子不放,另一隻手的手指頭都快戳到鴦命臉上。
“怎麼不說話?剛才不是能說會道的嗎?這麼能說怎麼不見你的功課有丁點兒進步?真是蠢笨如豬。”她“啧”了一聲,眼神裡都是譏諷。
鴦命想接過卷子的雙手,就這麼空落落地舉在半空中。
整個人羞愧得都快埋進地裡。
“嘩啦——”一聲,陳夫子将卷子直接甩在她臉上。
她壓了壓到嘴的話,沉默地取下卷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陳夫子,不知何為蠢笨如豬?若她是豬,那您是什麼?”韓钰站了起來,認真發問道。
她挑了挑兩彎柳葉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陳夫子,不解道:“夫子,為何不替學生解惑?”
場面的氛圍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竊竊私語地聲音響起來。
陳夫子的臉青青紫紫,像個調色盤。她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指着韓钰,嘴唇顫動:“你,你,你真是……”
“我什麼?夫子您還是好好想想,等新夫子來了,您如何自處吧?”韓钰眉眼彎彎,笑得無邪。
這是皇帝親封的長甯郡主。父親是兵解沙場的将軍,母親是皇帝同父異母的妹妹,祖父是位列三公中的太傅,官居一品,同時亦是内閣首輔。真正意義上的天潢貴胄,可不是陳夫子能惹的起的。
按理說,這滿室的嬌嬌女,都不是陳夫子的身份可以随意言語欺辱的。其中當然包括鴦命。可陳夫子想着幾日前的場景,不免心下着惱,就遷怒到了鴦命身上。
更遑論,明日就會有新的夫子暫時來接替她的位置,全面管理甲班的課業。她心氣着實不順,這才出言無狀。
若是事後這些嬌嬌女的家中知曉,定會返過來給她個教訓。
現在想通了這點,她自知理虧,暗自害怕起來。遂扯了扯嗓子,安排了個人分發卷子,簡單扼要的說了明日會有新夫子,來接替她教授課業的事後,就匆匆離開。
鴦命嘴唇微微張開,呆滞地看着韓钰。
她同她攏共沒見過兩次面,至于為了她這麼得罪陳夫子嗎?而且她祖父和她爹一向不和。
難道她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已經這麼重了嗎?
“看什麼看?傻了嗎?”韓钰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熾熱的視線。
轉過頭去,見鴦命一副缺心眼兒的樣子。
她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道:“喂,幹嘛這麼看着我?”
鴦命反應過來,正了正神色,輕問道:“你為什麼幫我?”
畢竟她們無親無故的,沒有理由幫她。
朝堂上的事情她懂得并不多,但是也知道,韓钰的祖父與她爹并不是一開始就不對付的。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二人同心執政,相交甚歡。三年前,韓钰的父親戰死沙場,有流言傳出,說她爹是害韓钰的父親兵解的元兇,就是自那以後,韓钰的祖父才與她爹撕破了臉皮。
并且沒相隔多久,她大哥就瞞着爹娘,獨自一人跑去邊關從軍。
如果換做是她,即便是流言,也不可能出言幫一個也許是殺父仇人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