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你看看這路都被你們堵成什麼樣子了?”領頭的差役濃眉倒豎,瞄了一眼鴦府的馬車,故意大聲斥道。
“哎,大人,您看,這?”尖嘴猴腮的教坊司管事露出谄媚的笑容,直接從寬大的袖擺裡塞了幾錠沉甸甸的物什過去。語帶暗示。
領頭的差役眼神一震,摸了摸有棱有角的物什,嘴上露出笑意。
他正要點頭,眼角的餘光就瞥到鴦府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一角,神色一正,義正言辭道:“你這是何意?膽敢大庭廣衆之下行賄?”
他袖子一甩,那白花花的銀錠子順着衣擺滾落到地上,轉了一圈,落到地上縮成一團的人身旁。
尖嘴猴腮的教坊司管事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往常屢試不爽的招數,今天怎麼失效了?
“大人,這……”他上前兩步,一臉困惑。
領頭的差異朝他使了個眼色,那管事朝着一旁望去,見标志着鴦府的馬車停在不遠處。心下轉了轉心思,暗自揣測起來。
“行了,趕緊給我散了。别擋道了。”領頭的差役不耐煩道。五城兵馬司管的事兒本來就多,誰有這閑心專盯着這處地方。
一個月領的微薄月俸還不夠養活家中老小的,幹得活兒倒是不少。
尖嘴猴賽的管事讪笑着讓方才打人的壯漢拎起地上的人。
圍觀的百姓看到,紛紛散了。
馬車緩緩行駛,路過教坊司的時候,鴦命讓車夫停下馬車。
她挑起車簾,見那尖嘴猴腮的管事,還在門口訓斥着那人,那人癱軟在地上,像是已經昏死過去。
“竹茹,去将那管事請到馬車前來。”鴦命吩咐道。
“是,姑娘。”
疾速的腳步聲傳來,到馬車前停住了。
“不知貴人喚小人有何事?”尖嘴猴腮的管事露出伏低做小的姿态,笑着露出一口黃澄澄的牙齒。
竹茹見了倒胃口,用帕子連忙捂住口鼻,爬進馬車裡來。
鴦命隔着車簾,壓低聲音道:“這女子是範禦史的何人?”
尖嘴猴腮的管事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嘿嘿一笑道:“貴人,這女子是範禦史的庶女。”
他心思活泛,索性将老底吐露個幹淨,略彎了彎腰,又繼續道:“貴人,這庶女名喚栀子。平時不受範禦史重視,在府中毫無存在感可言。您别看她一聲不吭的,可是把硬骨頭,範禦史府上的女眷都已經認命,發送到各處妓院中去了,唯有她不肯就範。”
竹茹聽他在鴦命面前口無遮攔,一邊捂住鴦命的耳朵,一邊羞惱道:“呸呸呸,什麼髒污話你都敢說。真是嫌命活的太長了。”
鴦命撥開竹茹的手,示意她噤聲,又朝外道:“這女子的戶帖可是在戶部?”
戶帖上記載着一戶人家,家中所有成員的若幹信息,過錯和罪行也會被一一記載上去。如果一個人想要私下逃走,又沒有戶帖,轉頭就會被人扭送進官府。
“是。這女子——”
“你把這女子好生安置好,不能對她動粗。最遲五日,我會再來尋你。”鴦命毫不留情的打斷他,命令道。
尖嘴猴腮的管事笑容一滞,疑慮道:“可是,她畢竟是——”
他意有所指,畢竟這是朝廷命犯,本來前兩日就該将她調教好,送到下面的官妓院裡。無奈她油鹽不進,隻能餓了她幾頓,她卻趁人不備,企圖偷跑出去。
“怎麼?你有異議?”鴦命睨着他,冷聲道。
尖嘴猴賽的管事瞟了眼馬車的簾子,慌亂低下頭去,連聲道不敢。
他位卑言輕,上面大人的一句話就能将他砸死。
見他應下,鴦命隔着車簾望了地上那女子一眼,打道回府。
*
道遠日暮,霞光萬丈。
披着一身餘晖,馬車緩緩停在鴦府門口。
“姑娘,您留心腳下。”竹茹雙手托着鴦命,出聲提醒道。
鴦命借力踩到地上,松開竹茹的手,率先進去。
總算回府了,颠了一路,她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她不急不緩地朝春瀾院去。她爹既然說了今日會陪她娘,想必眼下二人都在春瀾院裡。
剛走進大門,還沒穿過垂花門,遠遠就傳來她爹的聲音。
鴦命轉頭朝跟在身後的竹茹,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噤聲的動作,眯着一隻眼湊近,從門縫中窺看内院的景象。
“你看看你這臉,髒得和竈膛裡的花貓一樣!都說了讓你在一邊兒看着,你非不聽!”鴦文禮擰着眉,雙手叉腰,輕聲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