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蟾照微微一笑,攤開雙手道:“我讓他們直接送家裡去了。”
多麼完美無缺的理由,他為自己的機智暗地裡鼓了個掌。
崔鴛微抽了下嘴角,沒有再問。
“我思,你就與我說說嘛。你什麼時候和鴦次輔的千金看對眼了?嗯?”他剛才姗姗來遲,從看熱鬧的圍觀百姓裡東一句右一嘴的聽明白。
最終得出結論,我思救了鴦次輔的千金——鴦命。
他眼裡閃動着熊熊燃燒的趣色,勸說崔鴛和他通一聲氣,他好回去面對林氏的盤問。
不怪他不知道仲秋宴上發生的事,那天他家中大嫂剛生下第二胎,家裡忙得雞飛狗跳。而且他官位比崔鴛還低,隻是八品的五經博士,不在仲秋宴邀請的官員名單上。
“我娘已經知曉,不必你去分說。”崔鴛斂下鳳眼,兀自往前走。
宋蟾照哎了一聲,點點頭,回過神來,震驚的看着他:“什麼?林嬸已經知道了?”他一把拽住崔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雪白的中衣。無語道:“你不會就這樣走回去吧?”
崔鴛停住腳步,面無表情。
宋蟾照忍笑道:“林嬸已經知道的話,那就沒關系了。等下她問起來,我怎麼說呢?”他假裝皺眉思索後,恍然大悟問道:“那我就實話實說可行?就說你救了鴦次輔的千金,還把外衫披到了人家身上。多麼體貼入懷。啧啧。”
他弓着手臂懶懶靠在崔鴛的肩膀上,低下頭去看崔鴛的神色。
鴦文禮與他們這些寒門出身的人,天然有着對立的立場。他倒是沒有多排斥,人為财死鳥為食亡,他本就無心仕途,對這些看得也很開。
但是我思就不同了,他與他相交數載。知他科舉為官的不易,沒有人為他引薦鋪路,憑着自己的真才實學走到這一步。對鴦文禮這些高門士族深惡痛絕,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崔鴛靜默站立,似水般無波的面上終于有了一絲神情。他皺了皺眉,沒有理會宋蟾照,而是大踏步朝前走了兩步,進了一家成衣鋪。
宋蟾照摔了一個趔趄,罵罵咧咧的跟上去。
崔鴛迅速挑了件同色系的外衫,頭也不回朝着跟進來的宋蟾照,言簡意赅道:“付錢。”
宋蟾照氣得瞪直了眼睛,最終什麼也沒說,掏出錢袋子甩在掌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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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咱們走吧。崔大人已經和人走遠了。”竹茹低聲勸着鴦命。
鴦命愣愣盯着鴨卵青的外衫看了半天。就這麼輕易地走了?連衣服都不要了?那回去他怎麼和林氏解釋?
不對,她現在首要想到的是,她回去該怎麼向她爹解釋啊?
渾身濕透就不用說了,這外衫該怎麼解釋?這形制擺明了不是女子的外衫啊!
她頭大如鬥,又突然想起還有烏實這個暗衛來,指不定她還沒和她爹解釋,他就已經叛變了,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全說出去。
“烏實。”鴦命想了想,垂下眼,摸着長衫上的紋路。
一旁的桂花樹上,翩然躍下一道身影。
玄色的勁裝,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姑娘。”烏實雙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身體略微前傾。
鴦命與竹茹又被他的神出鬼沒吓了一跳,心髒都仿佛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竹茹緊緊抱着鴦命的上半身,吓得音容失色,顫聲道:“姑娘!”
這人怎麼總是突然跳出來,就不能好好地走正道嗎?她沒病都要被吓出病來了。
鴦命打量了他兩眼,有些蒼白的嘴唇擠出一個不自然的笑,仰頭問:“烏實,一會兒回了府裡,該怎麼和我爹交代,你心裡可有數?”
不是她不信任烏實,而是烏實效忠的一直是她爹。如果他轉頭将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她爹,不出今晚,崔鴛就要遭殃。
能拖一時是一時。
她低頭苦笑道:“烏實,你也知道我娘的病情,我爹為了她,加上朝堂上的事,已經分身乏術。如果再為了我,夜不能寐,我這個做女兒的,豈不是要羞愧死?”
“你就當是發發善心,就今晚,千萬别告訴我爹,成嗎?明日如果有人嚼舌根說到我爹面前,我也不會來怨你。行麼?”她做出一副抽抽搭搭的樣子,舉起一側袖擺,掖了掖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
烏實微微擡頭,有些遲疑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