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觑了眼鴦命,見她眉頭皺了起來,趕緊截住話頭,勉強道:“韓廷徵其實昨日已經遞信給我,他不可能對于陛下的動向毫不知情。他這麼做,其實對我們反倒有益,對他自己反倒不利。”
“也許能混淆陛下的視聽。”
鴦命有些似懂非懂,她點了點頭,附和道:“爹說的極是。那我去換身衣服,歇一歇就出發了。”
她放下茶盞,竹茹攙着她起身。
鴦文禮見她什麼都不懂,偏要拍他馬屁的樣子。有些無語,眉毛一挑,沒好氣地說:“去吧去吧。”
又攔住她囑咐道:“走之前去你娘那裡打聲招呼。”
回府的時候,他見溫氏面露疲倦,就讓她直接回了春瀾院。飯食也是讓廚娘裝在食盒裡,趁熱拎過去的。
鴦命步子一頓,點了點頭。
她率先回了梧桐院重新梳洗一番,渾身上下都透着無力,見時辰還早,又歪在榻上好好休憩了半會兒。直到竹茹把她叫醒。
竹茹手裡捧着為了赴宴精心挑選的衣裙。都是一溜兒最新做的,藕荷色的嬌嫩、葵扇黃的活潑、湖水藍的淡雅。
鴦命搖了搖頭,趿着鞋,親自走到衣櫃裡。慢掃了一圈後,果斷拿出一件竹篁綠襦衫,裙身從裙擺往上,繡着大面積的青竹暗紋。外罩一件透色寬袖褙子,金線隐隐約約從中穿插并行。無端顯出文雅清婉之美。
她滿意地笑道:“就它了。”
竹茹在身後腳尖一踮,覺得有些老氣:“姑娘,這顔色會不會過于老氣了?都是去年做的衣裳了,樣式也不時新。不如穿這件如何?您看這藕荷色的多嬌嫩,他們怎麼說來着,襯托得人比花嬌?奴婢嘴笨,說不來。”
她有些懊惱自己的記性太差。把手中的藕荷色交領襦裙舉到鴦命面前,試圖讓鴦命多看兩眼。
她心中十分郁悶。姑娘本就生的明豔,合該多穿些顔色鮮豔的衣裙,才能更加顯現出她的美貌。這藕荷色的裙子,還是前段時間去泰順布莊姑娘親自買的。這綠色的衣裙,讓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老氣橫秋的。
鴦命沒有告訴她。韓首輔本就與她爹不合,除了韓钰外,那日看韓钰母親的貼身嬷嬷,态度倨傲,處處嘲諷。這次赴宴,還不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情形。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又梳妝打扮一番,時辰剛剛好。
馬車早早的就等候在府門外。竹茹攙着鴦命上了馬車,又自己爬上去。須臾,就穩穩停在韓府門口。
竹茹掀起車簾一看,前面已經排了好幾輛馬車,最前面的車駕金碧輝煌,車壁上雕刻着繁複的鳳紋,四角懸挂着金鈴,随風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一長排身着甲胄的護衛,左右排開。韓府派了下人在一旁指揮,态度恭敬。
她轉過頭,低聲道:“姑娘,最前面好像是長公主的車駕。”
鴦命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在外面,人多眼雜,暗處還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長公主府的暗衛。眼下她爹處境艱難,還是少惹事為好。
竹茹點了點頭,又比出個閉嘴的動作,鴦命才放開她。
又等了半刻鐘,才陸續放行。有韓府的下人,接過竹茹遞過去的名帖,恭恭敬敬的請鴦命下去。也許是韓首輔特地叮囑過,鴦命甚至覺得對她的态度,比對前面那位婦人的态度,不知好出多少去。
心裡也覺得匪夷所思。
甫一踏進韓府的大門,就被擺的到處都是的菊花給驚豔到。黃的粉的紅的白的,盛放在瓷盆中,瓷盆的樣式也五花八門,有的題刻着詩句,有的描畫着山水,十分晃眼,她心裡贊歎了一句:怪不得要辦個賞菊宴,這叫不出名字來的菊花真多。看着就很名貴。
她腳下停頓,沒留心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怎麼不等等我?從下馬車就喊了你好幾聲。”李嘉音身穿幹練的火焰紅勁裝,頭發在腦後束成高椎髻,上面沒有插半點珠翠,反而用同色絲帶捆紮,飄逸在空中。
鴦命轉過身,眼睛裡浮現點點驚訝。
“你怎麼來了?”她怎麼沒有聽到半點消息,說李嘉音要來參加宴席的。
李嘉音往她跟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喏,我母親收到了邀請,我便央求她帶我來了。”她湊近鴦命的耳邊,挑眉道:“倒是你,與韓钰走得這麼近,也不怕你爹知道?”
她隻當鴦次輔公務繁冗,沒有注意到鴦命的動向。
鴦命故做神秘地笑笑,沒有說出具體的原因。反而扯開話題道:“你娘親呢?怎麼就你一個人走進來?寶兒沒跟你來?”
說完,她款着李嘉音的胳膊,二人避開來回進出的韓府下人們,往陰涼的角落裡走。
“我娘坐馬車來的,她磨磨蹭蹭,還排在後面呢。寶兒跟着她,我自己騎馬來的,本就等的汗都快流下來,看見你先進來了,就和那些下人說了一聲,就進來了。”她語氣豪爽,上下嘴唇一碰,就将事情的始末說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