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到這裡,鴦文禮的臉色已經帶着深深的痛苦。他雙手撐着扭曲的臉,對鴦命道:“當時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根本不信他會出事。甚至帶着人偷偷趕去了戰場,直到我看到了他留給我的這封信——”
鴦命這才注意到,桌上的密信裡那帶着一絲血迹。
信裡,是韓霍對鴦文禮的交代。對,沒錯,就是交代身後事。就好像他已經提前預知了自己會在最後的一場戰役中戰死一樣。
韓霍信中寫道。近來他獨坐營帳中,總感覺有幾道陰冷的目光注視着他。且在一場場戰役中,不斷有明槍暗箭向他刺來。一次兩次,他隻以為是正常的。直到有一天,他在營帳中睡覺時,感到迎面一道寒光,他睜眼,與來人交戰了幾個回合。堪堪把人拿下,掀開蒙面巾時,卻大吃一驚,隻因為這張臉,不是達虜那帶有明顯異族标志的臉型。
而是中原人的臉。
可惜那時候戰事緊促,他根本分不開身去追查。隻能自己多加小心。直到給鴦文禮寫下這封絕筆信。信是鴦文禮在他劍鞘的夾層裡找到的。
這是僅有彼此之間知道的秘密。
鴦文禮本想再去他的營帳中探查,趕過去卻被告知營帳已經燒毀。
鴦文禮懷着滿肚子的疑惑回了玄京。開始秘密探查這件事,那段時間,他看着滿朝文武都覺得對方有嫌疑。
直到後面查無可查。
鴦命聽完,也覺得有些唏噓。不由得暗自揣測起來,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刺殺。每一次刺殺,幕後之人都會精心部署。韓霍作為一軍将領,身邊不說有經常巡邏的士兵。指不定還有像他爹手下一樣的暗衛保護。
“會不會是軍營裡的熟人作案?也許韓钰她爹曾經與人結下仇怨?”鴦命不由得推測起來。
她提的問題,鴦文禮豈能不知道。他他早就暗中查過這些事,遂一一否決了她的猜測。
連她爹都查不到的事,就不必說她了。鴦命隻能放棄,轉而說起其他事情來。
她取出袖子中的冊子,放到桌案上,又輕輕推到她爹面前。
鴦文禮放下手,不解地看向鴦命。這冊子裡難道是有什麼線索?
鴦命搖搖頭,解釋道:“這是我從韓府裡偷偷拿到的。”她沒有把崔鴛說出來,怕她爹知道韓廷徵對崔鴛的交代,會另起别的心思。
鴦文禮随意翻了翻,就定住目光。神情冷下來,看着鴦命道:“這冊子你從韓府裡偷出來的?”
這冊子裡的事情,記錄的十分詳細。有些事,他本人都不能十分确定。這韓廷徵,果然悄悄搜羅了他的一些把柄。恐怕要給他緻命一擊呢!
“對,我偷拿出來的。”鴦命編了個能把自己說服的借口,就說趁着韓夫人暈倒時的混亂,她在韓府裡四處走動,看見韓廷徵帶着人走過,地上掉了這本冊子,被她撿起來了。
鴦文禮忽的笑了。因為這個謊言,她說服了自己,卻沒有說服他。這麼要緊的東西,韓廷徵那老東西自己揣在胸口都來不及,怎麼會随意掉落在地上,等着她去撿?他暗暗冷哼一聲,覺得韓廷徵沒那麼好心。
更何況,她又是怎麼跑到前院去的呢?怎麼解釋都解釋不通。
鴦命撲扇着睫毛,在她爹的一聲聲質問下,難圓其說。
“行了,不論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這本冊子。倒是給你爹通風報信了。我心裡也有數了,你也不用瞎擔心,你爹我早說過,我留着底牌呢。”鴦文禮淡聲道,臉色挂着無所謂的表情。
他派烏矣送信給沈貴妃,沈貴妃也沒有強拉着他的意思。根據烏矣的回禀,他暫時稍稍放寬心,隻要沈貴妃不逼着他做事,他不怕皇帝對他治罪。他雖然做了不少錯事,可于江山社稷也不是丁點兒用處都沒有。
如果不是他提議加重賦稅。國庫的空虛,由誰來填補?難道那些隻知道紙上談兵的酸儒,會變戲法一樣的變出銀子來不成?
他信心十足。
鴦命看着他的樣子,有些頭疼。閉了閉眼,道:“爹,你最近有沒有收到過大哥的信啊?”
“他是什麼時候認識韓钰的?”
鴦文禮瞟了她一眼,一臉這是秘密的表情,揣着手,就是不告訴她。
父女二人瞪着眼睛,僵持了半天,最終以鴦命的妥協離去告終。
*
第二日,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旬休已經結束。該去上朝的去上朝,該去書院的去書院。
鴦府的馬車剛停到女學的門口時,就被異于往常的車流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