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貴妃的嫡親侄子沈峻在一旁翹首盼着,摩拳擦掌,也準備大幹一場。沈貴妃見他躍躍欲試,對皇帝吹了耳旁風,皇帝就讓他去了文官一派。
在一聲聲的擂鼓呐喊中,秋獵正式拉開帷幕。
天之驕子們振臂呼喝,意氣風發,身下騎着矯健的駿馬,朝遠處的山巒裡馳行而去。場面十分壯觀,本次捕獲獵物最多的隊伍,可以獲得皇帝禦賜的寶物一件。在稍後的祭祀中,也會用到他們捕獲的品相最完整的獵物。這也是可以大大露臉的機會。早前在各自的府邸裡,就有爹娘千叮咛萬囑咐過。
勢必要在這場秋獵中脫穎而出,得到皇帝的青眼。
也不知道裴言清暗中操作了什麼,阮雲娘也被拉來了。正坐在離鴦命不遠的地方,和孫逐燕、顧珠玉坐在一起。至于章绾月,則孤零零地垂頭坐在自家的嫡母身邊。
鴦命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縱馬馳騁的玄衣身影。
崔鴛一改往日的風格,玄衣飒沓,墨發被發冠全部束起來。身上背着弓箭,氣勢泠然。鴦命的腦海裡不自覺劃過一抹結實有力的觸感。
謝辭匹馬當先,沖入山腳下的密林中。身後緊跟着宋蟾照和沈赸。這時候,衆人已經自覺擯棄了往日的成見,團結一緻對外。相反崔鴛,徘徊在密林外,擡頭遠望,似乎在觀察地形。
鴦命抻長脖頸,看了又看。無奈她爹正坐在不遠處拿眼睛瞪着她,警告她不要鬧出幺蛾子。
她收回視線,不經意看見之前在韓府裡,站在韓廷徵身邊的落魄書生,也坐在不遠處。衣衫比那日見到的,略微齊整一些。一身寶藍色直裰,袖口很明顯泛着白,應該是漿洗了許多次。
他看上去一臉失意的樣子。也不與身邊的人交流,隻是往自己嘴裡不停倒酒。
“你是在擔心他嗎?”李嘉音好不容易逃脫她娘的監管,挪到鴦命和韓钰中間,硬生生擠進來。
鴦命拿手掌輕輕推開她越靠越近的臉,上下掃視兩眼,奇怪道:“你怎麼又穿了這身衣服?你娘同意了?”
韓钰也順着她的話看過去,見李嘉音穿了那天去韓府的紅衣勁裝。眼神裡帶了點疑惑。
李嘉音扯了扯衣領,懊惱道:“我本來也想下場去打獵的,我娘非按着我,不讓我去。女子怎麼了?女子就不能做這些事了嗎?”
鴦命啞然失笑,暗忖道:她這是還沒死心。
又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人,雖是多嘴問,她還是側過身,扯住韓钰的衣袖,見韓钰不解的望過來。她攏着手,眼觑着那人,低聲問:“那人是誰?之前在韓府裡看見他站在你祖父身邊。”
韓钰瞟了一眼,解釋道:“那是我祖父的門生——周佪。我祖父經常稱贊他,滿腹文章,就是時運不濟。不然也能有一番作為。”
“他怎麼也會來這兒?”鴦命神色一怔,嘴裡不自覺問出口。
韓钰看了兩眼上首高坐的皇帝,心情舒暢地在與太子對飲。身旁的沈貴妃巧笑嫣然地手拿着酒壺,幫皇帝把酒倒滿。
她本想說不知,又突然想起那日無意間聽見的一句話。她拿起小幾上的茶盞,抿了一口,不甚在意地道:“前日聽我祖父說,好像他即将外放為知縣吧。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了。”
話落,鴦命便想到在她爹書房聽到的話。又暗自對自己說,不會的,如今她爹已經棄暗投明了。她把自己說服了,便順着韓钰的目光看過去。
太子趙俊眼窩深陷,膚色蠟黃。谄笑着舉起酒杯,聲音虛浮:“父皇,兒臣敬您。您随意,兒臣先幹了。”他沒等皇帝回應,仰頭喝幹酒盅裡的酒。
一旁的太子妃,面色淡然。她姓王,單名一個韶字。性情賢淑,深曉禮儀。出身國子監祭酒家,下面還有個妹妹。祖父王祭酒為官中庸。頗得皇帝信任,才為她博得太子妃之位。她跪坐在太子的右手邊,低着頭。對身旁這個縱于酒色的丈夫,她壓根沒有多少真心的喜歡。
相反,她更羨慕她的妹妹王婳。
她不如妹妹活潑讨喜。她生性木讷,常被太子貶低,說不懂男女之間的樂趣。久而久之,她對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就失去了一開始抱有的期待。她常在心裡對自己說:就當祖父上朝一樣好了,不要把他當成丈夫。